苏令蛮看得出来,这些农户的恭敬,俱都发自肺腑,没有一丁点勉强。
麇谷居士带着她一路辨认药草,一路介绍,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苏令蛮便觉得所获不小,晒干了的药材与尚且种在苗圃中的药草是不同的,未经过炮制处理过的新鲜药草与药铺的药性,亦有差别。
居士讲得仔细,苏令蛮听得认真,药典中的零星知识渐渐对应着,在脑中丰满起来。
“行了,今日便先讲到这。”
麇谷居士抬头看了看头顶上不遗余力散着热量的太阳,挥了挥袖子:“再晒,老夫便真的要成老黄花菜了。”
苏令蛮咯咯咯笑了:“居士,你晒不晒可都一样。”
正说着,突然想起一事:“上回在定州,居士临走那夜说要办一件有利阿蛮的事,是什么事来着?”
麇谷居士默默地瞥了她一眼,小娘子白皮面被晒得红彤彤,看着便逗人喜欢,他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掩嘴道:
“阿蛮当真想知道?”
苏令蛮点点头:“恩。”
“那好,你回头可莫写信告诉你那哭哭啼啼的阿娘,”麇谷居士挺着胸膛,一张老黄花菜脸拼命做出一副威严的模样来:“老夫给你阿爹下了,咳——”
苏令蛮一愣。
却见居士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道:
“不举药。”
“噗哈哈——”
一阵年轻爽朗的笑声蓦地从侧边传来,夹杂着一阵扑棱棱的振翅声,一群杂色的鸟儿“啾啾啾”地飞远了。
“小信伯行事,越来越有你师傅我的风范了。”
“师傅!”麇谷居士赤着脸朝天空喊:“您老人家怎么又悄没声地跟着人呢?”
“小信伯,你可别误会,师傅我老人家可没跟着你,师傅跟着的,是师傅未来的小徒弟。”
正说着,一道月白色身影蓦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仿佛是林间的一阵风,或是晨间的一滴露,这人面目不如何出色,堪堪站着,却让人觉得清新雅致到了极致。
似是看尽了人间花,阅尽了尘世草,涤荡过所有污浊的尘埃后,余下的一抹清气,人间不曾有,亦不能有。
苏令蛮不曾在任何一人身上见过这般纯粹到了极致几乎能让人自惭形秽的干净,便连那张脸上不那么正经的笑,亦是清澈无垢的。
“……阿蛮,莫发呆啊,叫师傅!”
麇谷居士的话拉回来苏令蛮的神智,她赧然下拜:“见过鬼谷子先生。”
“为什么不叫师傅?”
鬼谷子兴味盎然地看着她,打算看看这小娘子如何解释:明明方才他说了未来小徒弟的嘛。
苏令蛮打蛇随棍上,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可以么?”说着,不待鬼谷子反应过来,人已经跪下行了大礼:“拜见师傅。”
鬼谷子抚掌大笑,他伸手抚了抚她头顶:“好,好,你便是我鬼谷子一门第八十八弟子,唔,就用这个做见面礼吧。”
一枝熟悉的滴露百合被递到了苏令蛮面前。
她眨了眨眼睛,讷讷地伸手接过,心道,莫非晨间窗外那枝便是这鬼谷子师傅的?
麇谷居士咳了一声,却听鬼谷子道:“小信伯,你去传讯将京中咱们散落的同门召回来,见一见新来的小师妹,顺道办个拜师礼。”
话音刚落,人便又如来时一般神神秘秘地消失了。
苏令蛮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走的,只得愣愣地转向麇谷居士道:“居士,咱们师傅……究竟寿岁几何?”
为何这般年轻,若说是小二十,都有人信。
鬼谷子一门代代传下来,每一任都名鬼谷子,可这一任……据说在前朝便在了,怎么也该是个胡子发白脚步蹒跚的……老头了吧?怎么就这么玄乎呢?
“要叫师兄。”
苏令蛮乖乖地应道:“师兄。”
麇谷居士这才答了上个问题,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师兄……也不知道。”
他从前拜师时,师傅是这个模样,他老成这般,师傅还是这般模样。
“那师傅……为何一大早要送阿蛮百合?”
“大约是,师妹你长得像。”麇谷居士决意还是在新来的小师妹面前替师傅遮掩下那所剩不多的神格,兀自点点头道。
苏令蛮犹自跟做梦似的,没想到这般轻易便进了鬼谷子一门,麇谷居士见了好笑,弹了她额头:“有甚稀奇的?有师兄我做担保,阿蛮你又长得好,师傅自然欢喜。”
“等明日,明日……你见了你那些师兄师姐们,你便晓得,师傅他老人家……”
收徒有多么生冷不忌了。
小娘子双眸雾煞煞,如最上等的两丸黑珍珠,在这山光水色里,透出一股自娇憨来,麇谷居士看得心软,安慰道:“莫担心了,师傅既收了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且记得好生努力,莫要辜负了这番际遇。”
苏令蛮拼命点头,头发上的娟花险些都被她甩下来。
两人悄没声儿地走了一段,苏令蛮突然道:
“我阿爹那药,下得好。”
“就知道小阿蛮你不是那迂腐之人。”
麇谷居士得意地挤挤眼睛:“就这药性吧,师兄我下得重了些,你阿爹没个三年五年的,恐怕是好不了。”
他作出个节哀的表情,苏令蛮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三年五年,足够她阿娘把阿爹压得死死的了。
麇谷居士一路盘算这明日拜师礼要准备的东西,蓦地,苏令蛮软糯的声音辟开这静谧的庄子,直冲入耳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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