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始终觉得她蠢,仍是始终看不上她,却想要她看见自己。看着她因浮宵改变,看着她不经意对浮宵的关切,看着她渐渐扭转了处境,纵使看不见她,虽仍也不甘,但总归觉得……也许这样,也很好。
只是总也想,那年风雪中负她回来,陪她落了满身霜雪的,如果是自己……她原本有机会的,却只在厅中坐了一天一夜,她还是没那个勇气。
胆小鬼有什么资格得到。
她不像柳烟,只能隐秘向往,像她一样无所畏惧。她觉得柳烟不会害怕,甚至应该根本没有这种情绪,她多想像她一般,可是不能。
后来渐渐熄了心思,莫名其妙的东西,不再打探她的消息,也刻意不再注视着她,不再,总是在人群中等着一个人。
柳烟渐渐变了,如果可以这样形容的话,某种意义上她们是同类。她给自己裹了层壳,尽管无人知晓,而柳烟像是披上了一身华美霞衣,尽管美,却始终隔着。
楼中的人都以为是那个男人改变了柳烟,甚至上到了她的床,才会被罚得那样厉害。做了这事的清倌,若非许人,在世人眼中却已不如当街的窑姐儿了,说的也极为难听,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这句话用得最贴切的时候,大抵如此。
有人大胆去问,却被领家收拾了一顿,什么也没问到,只得了一顿气未消的打。
一传十十传百,即使初情再怎样替柳烟辩解,人们却始终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柳烟从来不辩解,看得出是初情的自作主张。
素霜当然听过这些,甚至听了很多,但她始终不曾相信。她亦不能免俗,说好听是觉得柳烟不是那样的人,实际上是,她也只愿意相信她想相信的。
自那以后,柳烟渐渐变了。那点滴变化她已想不起,最后听到看到的,便是如今的柳烟。
她不知道是否那层衣裳就成了她刀枪不入的铠甲,还是早已贴骨融肌,连自己亦分不清真假。始终未变的是,也许柳烟自己都不知道的,目光看着浮宵时的柔软。也许也是她心底最后一点柔软,像在呵护一株最脆弱繁美的花。
而素霜,也始终只有眼睁睁看着柳烟这样的目光,看着浮宵。
她的生命中,她始终只能当个不必回想记起,该丢在记忆角落的讨厌家伙。
直至流宛出现。
她很想落井下石地告诉她:你看你守了那么多年的人到了别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是不是眼睛瞎了一定要喜欢她,你喜欢的人真够卑微低贱……所以你不要一直注视着她,也看看我,好不好。
可是当年带她回来的,不是她啊。
故意在她面前带出关于流宛浮宵的话题,见柳烟一反慵懒常态地坚定回呛,她也恼羞成怒,同时有些心灰绝望,这个人,永远也不会看到,永远也不会想见到她了吧。
可偏生又听到柳烟轻佻的话,虽知现在她的话不能相信,心中却燃起了一点希望,直到,柳烟打了流宛的时候。她冷眼旁观看着柳烟黑透又红肿的脸,冷笑想道:活该。
她大抵也明白了自己对柳烟抱的什么心思,愧疚向往,轻蔑好奇,所以才一直忍不住想要靠近。又直到那个意外发生,她发现柳烟可以靠近,甚至……有这种近法。
想必浮宵是没同柳烟这般过的,亲吻的时候,她眼中只有自己,温柔寂寥又迷离。
不是出于别的,只出于那一点女人都有的攀比心思。
你终于,看到我了。素霜想。
“你,我也勾,你的人,又有何不可?”柳烟懒懒笑道。
“王八蛋!”
第61章 愿意
不觉带出了心中称呼,但还在气头上,并未注意。
柳烟怔然片刻,并未放在心上。不多打量,毫不客气地坐在榻边,对素霜飞了个媚眼。
“你……”心头一跳,先前说的信誓旦旦,临阵没脱逃,却委实有些不知所措。
柳烟一脸早知如此的神情,摇头哂笑,懒声道:“没事我便走了,昨个没睡好,今晚……”想早些睡四个字还没出口,素霜便冷笑走近,将人一推,倚倒榻边。柳烟夷然不惧,面不改色地挑眉笑道:“怎么,认真的?”手也放肆地抚到素霜颊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倒她怀中,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小家伙,别认真。”
素霜身子僵住片刻,柳烟此刻就靠在她怀中,自然没有错过。心中不知为何就添了些失落怅惘,推开柳烟,没看她错愕眼神,而是过去将烛火熄灭,她只是觉得黑暗中比较容易说真话,至少……不会看见她厌恶自己的眼神。
凭记忆与多年熟悉坐回榻边,沉默良久,看着眼前一片黑暗与门外隐隐透进的灯光,无声轻叹,而后低声道:“对不起。”
“什么?”柳烟陪着她沉默,听到这话又错愕至极。
素霜在黑暗中听到柳烟错愕的声音,拿不准柳烟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在意,但也无妨,反正最沉重的话已说出口,也不过是再要她承认面对自己的不堪软弱,最不愿回想又最令人厌恶的那一面。
“从前,那般……对你。”话音是不易察觉的颤抖,微弱期盼她的原谅,又觉自己实在是不配。心怀希望又是绝望,一份自少年时就开始的憧憬向往,这些年早已生根发芽盘踞错节在心底,而今终于该要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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