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星移让他们入内,不知谈了什么。过了片刻,那人见他走进书房,神色一如既往。
“料理完了?”
欲星移点头,“我让他们所有人带上凝珠,一起回海境了。这两天,我会重新选些侍候人。”
“我以为你会动手。”
“连他们都信不过,将来如何让别人信我。泄密的后果也并非无法承受,让他们回去,总比留在这里要好。”
他坐下,手上还拿着一杯茶。茶水凉了,连带茶香也显得苦涩。窗外月色清明,合著秋夜白梨花,无声无息地落了。
欲星移忽然说,遇到这种事,你会如何?
默苍离说,杀之以绝后患。
欲星移问,如果那些人中有我呢?
他手中的笔微微顿了,却继续写了下去,什么都不再说。.
“如果真的有我呢?”他按住了默苍离执笔的手,月色映入鲛人剔透的双目,明亮好看,“出去走走吧——今晚的月色梨花都很好。老四离开前,把他的琵琶留在我这了。就当是……最后送他一程。”
幕四十五
北宫内,白梨花如雪云似的开着,落得一地霜雪。他抱着那把镶紫檀木琵琶,一路走来,琴弦落满白花。
欲星移坐一地白花,随手拨弄琴弦。他不善琵琶,倒是那人,一直没说什么话,此刻却将琵琶抱了去,弹了半曲关山。
若今日我没让人追他回来,是否就如你所愿?他问:我忽然让众人小聚饮茶,这件事情,你是算不到的。
默苍离说,你不是说过,要自由心证。
欲星移说,这次,我要诛心之论。
那就不必再说。
死去的鲛人如何能将变革知晓得如此详细,甚至知道带走什么文书,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不必什么自由心证,这些疑点加上默苍离的反应,足以说明幕后指使是谁。
琵琶被放下,白梨花浅浅覆在琴上。面前的这个人仿佛乍然陌生,却又似乎比什么时候都要鲜活;欲星移看到了某种失控,尽管只有短短刹那,但是这一刹那的默苍离,彻底地随心所欲。
如同最严密的压抑,压抑了那么多年,压抑了那么多曾经鲜活的感情,无色的世界里只余最后的水蓝之梦,为了留住这个梦,压抑的力量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裂痕。这裂痕疯狂地在扩大又被疯狂地闭合,什么痕迹都不再留下。当这一刹那过去后,这个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压抑住了所有的疯狂。
还会有下一次的失控吗?那个属于人的默苍离,拥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渴求,希望爱的人永留,希望恨的人皆死……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失控后,又被另一个怪物压制住了。怪物告诉他,没有什么恨的人或是爱的人,所有的人,你要一视同仁。
怪物会放过人一次,两次……可能有朝一日,当人再次失控时,它就会觉得不耐烦,会觉得这个感情鲜艳的半身不过是个麻烦,然后将他撕得粉碎。
述职期间,九算住在尚贤宫内。除了欲星移,其他人都住在南侧。他原本在那里也有居所,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了沐摇光住。学生哪里敢住,还是住在弟子房里。
下午,凰后就听人说,欲先生过来了。
欲星移难得过来,还是挺客气的,让人通报了,还带了例行的见礼。凰后正靠在榻上,绒扇掩着红唇,看着帘外的蓝色身影。
你会来,倒是意外……他让你来的?
我真是做人失败,又不是钜子让我往东我就往东。过来找你说个事情。
凰后的居所内,焚着浓重的黑香,那味道甜腻炙热,乍闻只觉得难耐,但是闻得久了,却叫人离不开这气息。欲星移瞥了一眼香炉,这座铜香炉十分巨大,青烟如瀑自里面涌出。
知道自己做人失败,还想说什么?还是说,你决定站到我们这边?
哈……省了我不少力气。
她眼中终于露出了一缕带着惊异的笑意:他做了什么,让你也忍不住了。
“与其说站到你们这边,不如说,我不准备继续站在他那边。”欲星移略笑,手指擦过帘下灰紫流苏,“你知道漩涡吗……海里,最深的海里,那种漩涡。连鳞族也无法逃脱,被卷入其中便难以脱出,直到力竭而死,尸骨无存。”
“那,你害怕他?”
“或者,他害怕我。”
抛开那流苏,欲星移叹了口气,步出廊下。时隔多年,他眉目间已无少年味道,那面目依然美好,鬓发丰密鬈曲,风姿秀美。这份雍容让墨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与他相似的人,那个人也曾经是钜子最信任的同伴。欲星移与他太像,无非是男女之事上少了些红颜知己。不由让凰后想,默苍离亲近他,是否也有这层缘故。
他离开前,道,雁王病重,你毕竟是中宫,不回去看看么?
帘后,女子朱唇轻启,却一言不发。
傍晚时候,学院内有一部分显学派的学生闹事。钜子让北宫那边派人去压,却迟迟没有人过去。代钜子的这几年,北宫已经把握了太多力量。上一轮弹劾铺天盖地,欲星移依旧不动如山。最后闹到了第二天早上,钜子自己派了人过去压制,也没回头提起此事。
过了几日,还是同一拨人闹事。欲星移一个人都没有派,任由学生们越闹越大,还放了一把火,把东边的殿所烧了。
钜子也不忍了,抓了几个带头的痛打一顿撵了出去,找人给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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