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缘微微摇头,道:“我的信鸽回来了,带回一支空信筒。”
“什么?”慧文大惊,“是半路被人劫了?”
“不像,飞星似乎不曾受惊。”飞星便是这只白信鸽。
他矮下身摸了摸飞星,飞星便朝他靠去,亲昵地在他手心蹭了蹭。
有时没有消息比消息被劫更糟。慧文左思右想一阵,不敢胡乱揣测,只低着头等修缘说话。
“怕是朝中有乱,陛下暂时无暇顾及。我二人困在南梁,我的亲信亦全部殒命,无法北上打探消息。你手下之人呢?”
“有几个,隐藏在市中,平日里不动,偶尔传话。其中一人已经动身北上,走的时间不长,未曾传回消息。”
“知道了,你不能总在外面,回去吧,有事我会想办法告知你。”
“是,属下告退。”
等慧文消失在巷口,修缘亦稍稍整理行装,牵着马往南边走。
“哎,你们听说了吗?北边出大事儿了……”
黄昏,陶惜年拎着一个大食盒,阿柏抱着一匹绢,慢悠悠地往南郊走。
“何事?”另一人问道。
陶惜年在酒楼旁停下,几个中年人坐在门口闲谈。
“我那亲戚是北边跑生意的,今儿个早上刚从北边过来,说北边皇帝崩了……”
“崩了?这有什么稀奇,这些年崩了的皇帝还少么?咱们南边十来年前不也才易主?”
另一人压低了声音劝道:“哎,别胡说,小声点!”
“怕什么?四下又没有官兵……”
陶惜年站着听了一阵,阿柏疑惑地看着他,催促道:“不走啦?不走天黑了!”
“知道啦。”他迈着步子往陶府走去。
北边魏主正值壮年,也从未听说他有疾在身,怎么好端端地便崩了?
“小兄弟,这个给你。”陶惜年正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旁边递来的一张布告,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灰道袍的道士,正殷切地看着他,他只好伸手接下。
“小兄弟,贫道见你背着桃木剑,想必是修道之人,或有志修道。你看,北边天师道道场大会,若是有兴致,前去凑个热闹……”说完,见前方正好有个道人经过,连忙追了上去,消失在巷尾。
原来是传道的。
他借着黄昏的光线看向手中那张小小的布告:天师道场大会,请诸位道友六月初六于冀州相会。
“有意思。”
“道长,你想去吗?”阿柏期待地看着他,仿佛很想去的样子。
陶惜年低头想了一阵,说实话,他还真的挺想去。北有北天师正宗寇谦之,南有茅山道陶弘景及南天师正宗陆修静,他师傅青云道长是个杂学派,既有几分天师道派的功夫,也学了几手茅山。虽然寇天师已故,但他想去北边见识正宗的北天师道术,看看这北天师与南天师、南茅山有何不同。
“再说吧,若要北上,得好好准备准备。”
“我还没出过远门呢!”阿柏蹦蹦跳跳,很是兴奋。
陶惜年敲了他一下,说:“我还没说要去!”
“去嘛去嘛,一直待在青龙山上也见不到什么世面,去了北边还能跟道友交流交流道术!”
陶惜年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真是拿他没办法。去北边,至少得买匹马,搭顺路的马车是很难的,时间难以掌控。一匹马,就算是劣等马堪堪能骑的,至少也需要一两金以上,更别提好马了。
他伸手开了门锁,西院里静悄悄的,夜幕降临也未曾点灯,修缘好像没在。他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食盒,心想可惜了,原本能一块吃的。
长江边上,一匹白马飞速奔驰而来,临近江边之时,修缘猛地拉了缰绳。白马嘶吼一声,打了个响鼻,小步原地踏着步子。修缘跳下马,望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水,更望向长江之北。魏都洛阳远在茫茫江水之北,根本不可能望见。
就这样静静站了一刻,他朝向魏都洛阳的方向,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起头来,眼中复杂而哀恸的情绪便隐了去,重回一片清明。在寒风中站了近半个时辰,他起身上马,返回建康城。
打开西院门锁,将马牵回马厩,为它添了些粮草。回到房中点上灯,矮桌上赫然放着一个食盒。他伸手开了盒盖,里面有一小碟点心,一碟牛肉,一碟青菜,和一碗饭。他的神色变得温和起来,用手碰了碰碗边,已经凉透了,至少是一个时辰前送来的。他在桌边坐下,慢慢开始吃那碗凉透的饭。
飞星飞了进来,在他脚边停下,咕咕叫着,嘴边还粘着一粒米饭,看来是已经被喂过了。他摸了摸飞星的头,翻出纸笔,写了一封信,将信细细卷成一卷,塞进小竹筒中。
“去吧飞星。”他随手一扬,飞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振翅飞向北方。
今后朝中再如何变化,或许都将与他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寇谦之、陶弘景、陆修静都是南北朝时期着名的道士。在文中这个时代,寇谦之、陆修静都已逝了,陶弘景还健在。
☆、第012章 情报
“惜年,来得真早,我还以为你至少下月才会来我府上。”庾远道爽朗笑着,揽住陶惜年的肩膀。
陶惜年将怀里抱着的绢递给他,说:“给嫂子的,可别嫌弃。”
“哎,来就来,还带什么礼?你这清修之人,不是该带一柄拂尘,过来与我清谈么?”
“说笑了说笑了,我哪会清谈啊,闲谈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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