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过人山人海的狭窄校门,她又跟着一涌而上的人群匆匆挤上刚刚停靠到站的公交,学校就这样在她面前往后滑去,她往里看,透过黑色的栅栏,看到了后面的林声。
模模糊糊,看不清表情。很快远了。
“到时候有什么事尽管说。”
回到家,郑念初就听到父亲殷勤地和别人说着什么。
“我这边能处理的一定都给你办妥了。”
郑念初没打算和这些人说话,父亲知道自己一贯没礼貌,整天奇奇怪怪的,性格孤僻,不与人打交道。她低头换了鞋要往自己房间里走,父亲却奇异地叫住了她。
“来,”他脸上挂着笑,和他在酒桌上的脸一样,“这是你卫叔叔。”
郑念初愣了,什么意思,还要过去叫人?她站在原地,没有回屋也没有真的乖巧走过去。
父亲对面的人戴着一副眼镜,标准的精英模样。看起来差不多三十岁,并不如何端着,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和不相符的长相整合出奇怪的气质来。
“这是念初?”他笑着问。
郑念初对着他这不知哪来的熟络,更不想过去了。怎么办,她可以肯定,如果这个人出现在林声的家里,她一定会抱有一定的好感然后乖乖地喊叔叔,但是放在自己家里,她就根本无法生出多少亲近之意来。
“是啊。”父亲接道。
郑念初连接下来的对话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肯定是这个人说:多年不见长这么大了。然后还会说长成大姑娘了,比小时候漂亮了。
谁知这人张口来了一句:“挺像的。”
不疏离,也不亲和。
然后父亲呵呵两声,既没有责怪她的不知礼数,也没有再继续延续这样的话题,而是撂下她,重新谈起他们本该讨论的事了。
林声的家和这个家,它们的位置好像颠倒了过来。她在职工宿舍楼里,在那个与她没有多少关系的拥挤房子里感受到了温暖,在这个崭新的属于她的屋室却常常想退避,躲开不想看到的人。
她在林声的家里待得越久,回到这里就越不适应。她不要再去搞什么辅导了,也不想再去和那位爷爷接触了。不必再有人亲切地喊她陌生的小名,时时刻刻细腻地顾及她的情绪。
冬季里的寒冷不是最可怕的。感受过温暖,却又要从温暖的屋子走向冰天雪地,铺天盖地的失去抵抗能力之后的冰冷,那才是要命。
郑念初,她受不起。
父亲敲开房间的门,说他们要到外面吃饭,问她去不去。
那位卫先生个子比父亲高一点,站在郑风身后望进来,好整以暇地笑着看她,笑容很浅,没有说什么客套话。
“我不去了。”郑念初说。
父亲眼里有些责怪的意思,又尴尬地回头看着卫先生:“你看……”
“不用了。”卫先生说,他明明是个熟人,至少话里行间所表现的熟络比郑念初以为的要深。但对于带着郑念初一起去这件事,他似乎没有什么热衷,甚至连表面的客气都懒得奉送。
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一回事,她没有去林声家接受过辅导,没有顺便留在那里吃了午饭甚至歇了午觉,她像刚到淮海市一样,放学回家,无视掉比她还冷淡的继母,默不作声地吃饭。
今天这位冷淡的女士突然罕见地开口:“你爸工作上遇到了些困难。”
郑念初没有搭腔,先不说说这话的人让她不想接话,就单单父亲工作上的问题,便根本与她无关。她能做什么呢?大约就是做好再次搬家的准备罢了。
“和你说多了你也不懂。”尤敏这句话很对,郑念初不仅没有帮助的能力,她甚至根本就不清楚那个完完全全陌生的成年人的领域。“但是你们学校,不是一中么。”
郑念初捣着碗里的米粒,嗯了一声。说了那么多,郑念初也没有太过不近人情,正经的事情即使对着讨厌的人也可以商量。
尤敏又接着道:“一中的话,其他领导的孩子差不多也有几个在里头,你多认识认识,对你父亲有帮助。”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郑念初心中嗤笑,早知道就一个字也不该回她。她低头连扒了两口饭,做足了拒绝谈话的姿态。
尤敏却还没有放弃。“你说说你在这个家,能干什么,不说我为你做多少,你爸为你转学的事忙前忙后地找人,把你塞进一中,费了多少事。现在你爸在局里出了点情况,你学校里头和孩子们关系打点好了,到时候就能多帮你爸说上两句话,没准……”
没准后面却没有下文了。郑念初三两口吃完进厨房把自己的碗筷洗了,回头路过饭桌,尤敏还是一副思索的模样。
小孩子没有插手家庭大事的职责与资格,郑念初只是隐约觉得又要出现与上次搬家之前一样的巨大转变了。那次她要离开熟悉的环境,离开住了十几年的残留妈妈味道的家,这一次呢?离开林声一家吗?
她坐在靠着窗户的桌子前,思绪回到林家的房子,林声的卧室,和这里是缩小的差不多的布局,然而她们却不是同样的家庭,不是同样的人生以及相同的性格。
真要她来对这样的现状发表看法的话,她想留在这里。
很多事情说来就来,不给人准备的时间。虽然郑念初本来也没有打算组织一堆合理的语言来向林声解释,为什么中午她不告而别。可是,在这样下路相逢的路口,她突然和林声不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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