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还是不能接受柳凌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个离婚头,但他忽然想起,柳凌现在在所有新认识的人面前好像都有意无意地默认小萱是自己亲儿子,并且用非常明显的态度表示不愿意多说小萱的母亲,猫儿现在想想,祁越和谭家兄弟俩好像都已经自动理解成了柳凌的婚姻不幸福或离婚了。
也就是说,柳凌早已经开始对身边新形成的人际圈制造出他是离婚独自带着孩子生活的印象了,陈震北是在帮柳凌创造出一个他所希望的、无懈可击的、新的生活背景。
猫儿想问柳凌,是他让陈震北帮他修改的档案,还是陈震北自己做的。
不过猫儿没问出来,他看到了柳凌看向窗外的清冷坚定的眼神,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蠢。
现在震北叔是别人的丈夫,五叔怎么可能要求他做任何事?别说做事,在震北叔离婚之前,五叔恐怕依然是连一个字、一个眼神都不可能给震北叔叔。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是震北叔自己决定的。
猫儿心里有点鼓包包地生气:震北叔虽然和五叔离那么远,快两年了连句话都不能说,可他却知道五叔最需要的是什么,还能帮五叔实现。自己天天守着小叔,却是除了让他操心受累,什么都不会,自己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人。
柳凌看着猫儿忽然间变得无精打采的脸,问:“怎么了?不算数觉得不好跟你小叔解释?要不,还是我自己找机会跟他说吧。”
猫儿打起精神:“不用,我跟小叔说,我说什么小叔都会信。”
柳凌忽然有点担心:万一猫儿编的理由太牵强小侠不信,猫儿不会什么都跟他说吧?
事实证明,柳凌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晚上睡觉前,猫儿把柳凌的情况三言两语就跟柳侠说清楚了,然后还编了个自认为能够维护柳凌品德形象的离婚原因让柳侠记着,以后用来应付好事者:柳凌温柔贤惠的妻子其实是被自己嫌贫爱富的母亲寻死觅活逼着嫁给柳凌的,人家之前有情投意合的男朋友,柳凌在有了小萱之后因为极其偶然的原因知道了这事,为成人之美,柳凌马上主动提出了离婚。
柳侠一点都没有怀疑是柳凌自己让部队的朋友帮忙修改档案中婚姻状况的说法,但他觉得猫儿编的故事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说出去压根儿就没人会相信。
猫儿却理直气壮地说:“世上的事,如果你非要找碴子怀疑,没有一件是经得起推敲的,同一件事,一百个人一百个心思去看,这个人觉得合情合理,那个人可能就觉得一派胡言。
相信五叔的,咱根本用不着编理由,不相信的,咱说啥他都不会信。
咱编这个就是图个安心,别人问起来的时候有个话说,不至于跟咱做了坏良心的事似的连个说法都没有,我根本就没想让谁相信。”
柳侠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就好像他被分到省级单位,分到独立的宿舍,分到买房的名额,他没给任何人送过礼,可丁红亮和后来分到单位的一些人却认定他是走后门进的单位,是行贿了马千里和单位其他领导才分到了房子,并且能罗列出一大堆他走后门和行贿的必然性条件和证据,如果柳侠不是当事人,他都要相信了,因为丁红亮他们的推论听听起来真的很符合常情。
柳侠也为柳凌成了个离婚的身份而难受,但他自己受过被挟持着相亲的苦头,而且他自己对婚姻没有什么期待,所以在猫儿拿着自己和他类比,描绘了一下柳凌独自带着小萱生活的幸福画面后,柳侠就不再纠结柳凌离异者的身份了。
可柳侠都不知道,猫儿自己却陷入了对这个事的纠结,半夜醒来,他还在想这个事。
猫儿过去十四年的生活经历告诉他,离婚头是个非常不好的名声,所以当初柳侠为了换取暂时的平静,想借着曾经和周晓云领过结婚证,把自己以后的婚姻状况说成是已婚的时候,猫儿才那么大反应。
下午的时候他觉得是陈震北察觉到了柳凌的心思,所以主动为柳凌排忧解难,可猫儿先走越想越不对。
这三个月,他们和柳凌可以说是朝夕相处,都没觉察到柳凌这种心思,陈震北根本就没机会和柳凌近距离接触,他怎么会知道柳凌这么细密的小心思呢?
想到这里,猫儿马上就发现自己白天时候思考这件事的逻辑出了问题,不是陈震北配合柳凌改善他以后的处境,而是陈震北瞒天过海改了柳凌的档案,柳凌到单位报到后才知道,木已成舟,柳凌没办法,所以不得不配合陈震北,回来后和他们统一口径,以免有一天他们和柳凌的新同事碰到时露陷。
猫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的推断才是正确的,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想不明白了,以震北叔叔对五叔的好,怎么舍得让根本就是单身的五叔担着个离婚头的名声呢?这真的不是个小事啊!震北叔你在干什么啊?
猫儿不敢乱动,只转了下眼珠去看柳侠。
老杨树这边虽然比不了柳家岭,却也和一般的农村差不多,没有路灯,所以黑夜是真正的黑夜,屋子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但猫儿却能看清楚柳侠脸上的每一点细节。
你要是有一天知道了五叔和震北叔的关系,知道我一直偷偷帮震北叔传消息,会不会生气揍我一顿啊?
你要是知道了我说的咱们守着过一辈子是什么样的,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口答应我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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