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笑得直打嗝。狄秋看了看那女孩儿,女孩儿吐吐舌头,说:“他胡说八道,厕所明明也有灯。”
这时,小灰在厕所水池里洗手,嘀咕道:“上趟倷掼呲一跤,倒拿厕所扎灯掼好啧。”(上次你摔了一跤,倒把厕所的灯给摔好了。)
狄秋拍了下女孩儿的脑袋,女孩儿拉着他往外去。那小灰又说:”格个小狄屋里相做啥物事葛啊?囊天天登了棋牌室搓麻将?”(那个小狄家里作什么的啊?怎么天天在棋牌室打麻将?)
洁洁说:“没怎么听他提起过家里的事情。”
小灰出来了,在裤子上揩手,站在几扇门中间点了根烟,笑道:“估计上去有点米的。”
“肯定的歪,不然八千块也不会眼也不眨就掏出来了。”
“现在还有人出门带这么多现金啊?”小灰在折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手肘撑着膝盖摇晃身子,苏州话夹着普通话讲:”弗会是啥葛黑社会洗钱的吧?”他想起什么了,腔调神秘,“你说他没手机的,怎么可能现在有人没手机?老太婆老头子都是苹果用用。”
“囊夯?(怎么?)”洁洁的烟快吃完了,她把蛋卷盒子放回原位,开了冰箱,拿出罐可乐。小灰和她伸伸手,她把可乐扔了过去,自己又拿了一罐出来。
两人喝可乐,吃香烟,抽油烟机的光都只能照到他们的脚。
狄秋推着女孩儿要出门,女孩儿却不动了,拱拱他,挤眉弄眼地说:“别人怎么在背后议论你,你不想听听啊?”
狄秋说:“不都说完了么。”
小灰问:“啊有搞头?”
洁洁轻笑,抖烟灰,摇了摇头,说:“他看不中我的。”
“不是家里都来过了吗?”小灰做了几个挺身的动作,笑容轻浮。洁洁亦笑着,道:“来当钟点工的,喏,都是他收拾的。”
小灰惊奇:“啊?弗会是阳痿吧?”
女孩儿捂着肚子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狄秋拽着她的衣领硬是把她拖到了门边。只听他们身后,小灰问洁洁:“上趟肯德基拿葛吸管呐?啊有嘞嘿?”(上次肯德基拿的吸管呢?还有吗?)
狄秋看了洁洁一眼,她从煤气灶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了两根吸管,拿去给小灰。那不大的桌前,她站着,小灰坐着,小灰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了包白色粉末。
狄秋把女孩儿领了出去。女孩儿早就不笑了,但还捂着肚子,好像很痛。出了门,她靠在门上,垂着头,问狄秋:“妈妈会死掉吗?”
狄秋问她:“你之前一直拿着的布娃娃呢?被你扔了啊?”
女孩儿从肚子里掏出了那只烂皮皮(破破烂烂)的布娃娃,她抱着娃娃,闷声不响。狄秋说:“人都会死的。”他走去楼梯栏杆边,靠着,说:“人不过是能吃能睡,能笑一笑,偶尔开心个几秒钟就觉得自己活着。”
女孩儿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还低垂着头,脚在地上蹭了蹭:“我只知道人死了就没了,就没有妈妈了,就变成了鬼。”
狄秋说:“鬼也没什么不好吧,鬼能闻到思念的味道的,比人强,人活着的时候,或许根本不知道有人在想自己。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记得自己,惦记自己,人就会很难过的。”
女孩儿说:“可是鬼是搞不清楚的,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思念,在思念谁。”她打了个格愣,紧接着就坚定地说,“我知道妈妈在想我,一定是在想我,整栋楼只有她这里有那种味道。”
狄秋趴下来了,看着她:“我听说闻上去像杏仁,也有人说闻上去很甜。”
女孩儿抬起了头,双眼湿润,她说:“你能不能告诉她,不要再这样了啊,我不想和她在这里团聚,你和她结婚吧,然后你们生小孩,我就去投胎,我拼命跑,拼命跑,认准了跑。”女孩儿走去了狄秋腿边,抱住了他。她还在说话:“你就说我托梦给你,你好好看看我,记住我的样子,然后你告诉她我长什么样,还有这只娃娃。”女孩儿仰起脸,擦干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狄秋。狄秋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说:“她应该和她爱的,也爱她的人结婚。”
女孩儿使劲摇头:“不要,不要,她要和能照顾她的人结婚。”她说得委屈极了,末了用脑袋顶开了狄秋的手,躲到了他的手掌下。狄秋半拥着女孩儿,他看到她的头顶心,两个发旋中间有道血红色的裂口。也许这是她的致命伤。狄秋又看了看洁洁的家门,门开了,小灰从屋里走出来,他站在门口面朝屋内说:“那我去拿车,你快点啊。”
他转过身,眼神空茫,但他的嘴角是翘起的,眉心是放松的,表情是快乐的,满足的,连脚步都轻飘飘的了,他扶着墙往楼下飘去。女孩儿立即撇开了狄秋,抱住栏杆,朝下面吐口水。
狄秋往下一看,那口水正中小灰头颈,但过了歇,下到一楼了,他才摸了下脖子,自言自语地说:“真的漏水啊,奇怪。”
狄秋和女孩儿都趴在了栏杆上,小灰的身影再看不见了。女孩儿问狄秋:“你谈过恋爱么?”她这一问就打开了话匣子:“你这么闲,为什么不去谈恋爱啊?”
“你可以去约会,看看电影,逛逛街,还可以去……去……去动物园……”
“你不和活人谈,你还可以和死人谈嘛。”
狄秋一颤,说:“不行,他还是好好活着吧。”
“什么他?”
“没什么。”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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