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惊蛰笑道:“我觉得叶徽和治不了这毒。”
他既然这么笑着,就是一定确保了万无一失。他每次这么笑,他所预料的事就一定没有偏差。
所以孔汀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看到他肩上延伸到背后的伤:“你也该找叶徽和了,你伤的不轻。”
“你怕了?”
孔汀看向他。
但当他看到段惊蛰脸上那轻蔑的笑意,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孔汀苦笑:“在这样凌冽的剑意下,不怕才奇怪。你······你呢?你为何不怕死?”
段惊蛰面上依旧轻蔑:“不怕死的江湖人这么多,很奇怪?”
孔汀低声道:“不怕痛的人更容易负伤,不怕死的人更容易丧命。”
段惊蛰悠然看着他,他的眼神很奇怪,孔汀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疑心重重,犹疑不定,像是看着雾中花。
段惊蛰突然伸手把他的面具摘下,动作之疾,甚至手还未逼近孔汀,孔汀都能感觉得到那拂面掌风。
看来段惊蛰以为孔汀会躲,他也希望孔汀会躲。
但孔汀没有躲。
他只是堂堂正正站在那里,依旧挺直着脊背,甚至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
滴答,滴答。
段惊蛰的手因为突然使力,深深的伤口顿时鲜血直流,滴在惨白的月光上,像是滴在雪上。
茫茫红雾浸没白雪。
像是墨滴在了纸上,以血滴为源,江湖为水,朝四面八方缓慢晕散开去。
孔汀道:“看我是不是段惊澜,需要分辨这么久?”
屋内还未点灯,依旧只有惨白又悲凉的月光照进来,段惊蛰的神色也惨白又悲凉。
孔汀看他这幅模样,放缓了声音:“按理来说,就算带上面具,你都能分辨我是不是他。你有多久没去见他?”
段惊蛰与别人不一样,轻柔的声音反而让他顿生警觉。
他恨恨地看着他,又冷声道:“是他不见我。”
孔汀沉默着,因为不是所有的话都能继续下去。
段惊蛰忽然道:“我要你杀一人。”
孔汀问:“什么人?”
段惊蛰道:“女人。”
孔汀摇头:“三个我都不是邱心素的对手。”
段惊蛰道:“不是邱心素,是烈云霞。”
孔汀想了半晌,没有接受:“对于段惊澜重要的人,我不会下手。”
段惊蛰看他,第一次觉得这人如此有意思,他笑道:“你是第一次拒绝我的命令。你不怕见不到我哥哥?”
孔汀道:“我更怕见到了他,却见到他难过。”
段惊蛰听了有些生气。但他知道不是与孔汀说话会感到生气,而是因为他们总是无可避免地,时常会谈到自己的哥哥。
可他还是说得又急又笃定,突然地崩溃:“他不会难过!他们不过是少年时见过一面,何来难过!”
孔汀看向他:“那你为何要杀?”
段惊蛰又冷静下来,他眼里露出的寒光,让人想起狼犬:“我想杀便杀。”
狼犬是执着和偏执的,无论是狼,还是犬。狼执着杀戮,犬执着忠诚。
段惊蛰既像狼又像犬。
孔汀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多。
段惊蛰再次下了命令:“三日内,我要看到她的尸首。否则,你会看到我哥哥的尸首。”
孔汀没有吭声,他今晚已经沉默太多次,所以出门前,他知道段惊蛰一直在看着他。
他道:“你用他来威胁我,我自然会想办法做。”
段惊蛰笑道:“你心甘情愿,不是吗。”
“那你心甘情愿吗?”
孔汀出了门,屋里陪伴他的,只剩下惨白又悲凉的月光。
亘古不变的月光。
第59章 雪岭(一)
亘古不变的月光。
亘古不变的爱情,亘古不变的仇恨。
风朔朔,雪茫茫。
此处看不到月光,也看不到天。
别处的夜雪,天地之间就像是被一剑斩开,黑白分明。
但此处天地交融,黑白混杂得就像是说书人的cao稿。
一行人已经到了崇云山脚,往那黑不黑白不白的深处走去。
去往苍茫的天上。
不过是半日的马程,邱灵赋已经加了好几层衣服。
肖十六深吸一口凉气,神清气爽:“淮安的风太软,可看不到这样的好景色,邱小少爷可得好好看看。”
景色的确是好景色,苍茫、无垠、壮美。
可邱灵赋的眼神只是望着前边。
阿魄的背影明明就在前边,不远,步履稳健而快,他怎么也追不上。
这背影被大雪淹没得透明,如果永远追不上,就会消失飘走。
邱灵赋往前奔了几步,南方的鱼在大雪里寸步难行:“阿魄!”
他的呼喊声嘶力竭,可嘶鸣的风雪却更声嘶力竭,把他的声音淹没得一点都不剩。
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跑:“阿魄!阿魄!”
在晴光潋滟里养得娇惯的人,在风雪里还没学会走就要跑,被绊倒也是几步以内的事。
双手往那常年不化的寒雪扎去,疼得刺骨,邱灵赋浑身冷颤,把手一缩。
面前出现了一双破败的鞋,他可以想象穿着这双鞋会有多么寒冷。但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扶起。
邱灵赋把那双手死死地抓住,然后死死地靠近那人的胸膛。
他仰头便道:“我没来得及救他,也不愿救他。要是你现在要与他们透露,我有无数种办法,可以保证你这一路不会好过。在白家和我娘的事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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