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下意识想否认,话到嘴边蓦地改成:“是的,我知道。”
“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费夷吾敲敲桌子,头顶冒出一丝白气,“要不然你也不会让蔚蔚临阵抱佛脚。”
她去的路上,蔚蔚紧赶慢赶查资料,厂房的来龙去脉大家都是那会儿知道的。
流光做事倾向于谋定而后动,如果她真的对那地方知之甚深,不至于到最后关头才去做工作。
“你干嘛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费夷吾说,“我是笨,可我不傻。”
流光无言以对。
费夷吾接着说:“从我第一天来,你就很照顾我。”
小黑用翅膀捂住眼睛,想了想,又撇开一条缝。
“你身家不菲,就算是人好吧,可也好过了头。”费夷吾往前倾,“流光,你是不是……”
心跳如鼓,血气上涌,费夷吾眼一闭,心一横,把话问出口:“在微服私访?”
流光被这时空错乱般的问题震住了,双唇微微开合,眼波流转,从震惊慢慢转为意义不明的审视:“什么?”
“孙敬义搞房地产的,有内部风水师,你家做这行肯定也有。但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你公司的风水师不顶用,所以你就来外面物色新人,悉心培养。你有基础,对同行有感应。你决定按兵不动,观察我是不是有能力。”
费夷吾激动得两颊飞上红晕,一副“我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
“……”
——十五你信口开河的能耐真不可小觑。
流光把卡往前一推,起身去厨房间:“是啊。”
“那越老板觉得我怎么样?要不要招我?”费夷吾追着她说,“我好养,管吃管住就可以。但有一点,我不能保证做很久,万一哪天师父召唤我,我就得回山里。”
流光递给她一盘点心,一指木桌:“喏,卡在那儿,我回头把额度提了。老钱不差钱,你不用给她交房租,或者你可以搬去我那儿。明天我让人事拟份劳务合同给你看,有合同好交六险一金。”
“听老板安排。”
费夷吾抱着餐盘回座位,神色却慢慢黯淡下来。
还是缺乏临门一脚的底气。
幸好流光也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的打算,顺水推舟把她那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的瞎说八道给圆上。
为什么你不干脆问流光到底是不是认识你,是不是对你有所图有所求。
费夷吾听到内心的声音在叫嚣,看小黑若有所思的打量似乎也透露出同样疑问。
我也想!
费夷吾回应内心的哀嚎。
可是……
如果说孙敬义之前她才初窥门路,看那篇文章讲风水师如何在杀师地送命,再看评论说到“搞死搞没”,她猝不及防地被推到这行当最深不可测的黑洞旁,往里看一眼就止不住毛骨悚然。
她想妈妈,想自己贫瘠乏味的前半生。
过去二十多年,她唯一够得上惊心动魄的经历便是那次车祸。然而车刚飞出去她也吓晕了。
后来四年渔樵耕读,没有学业压力,安逸得像根朝饮白露夕归黄土的薰华草(注1)。
过惯了安稳日子,突然发现所从事的职业杀机重重,危机四伏。她没有马上逃回山里已然是最近胆气见长。
她哪里还有闲心去关注别人呢。
哪里还有资格去了解流光。
“十五。”
厨房冷不防传来流光一声唤,费夷吾忙循声望过去。
流光换了条格子围裙,一手举着土豆晃了晃:“中午吃青椒土豆丝,再撘一道清蒸鲈鱼好不好?”
费夷吾慌乱点头:“好啊好啊。”
“梆梆梆。”
费夷吾安分了一会儿,听着声响又忍不住透过桌上的绿植花卉踅摸向厨房间,流光正在切土豆丝。
案板朝内,她只能看到流光的背影。
流光颈子修长,围裙系带在后颈松松打出个细瘦的蝴蝶结,随切菜的动作,骨点若隐若现。
见识过凶险,便会珍惜平淡。
流光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费夷吾忍不住又用指关节给额头刮痧,刮得额头火辣辣一片,心里那股烧灼般的yù_wàng却愈发难以抑制,从探头浮动迅速膨胀成猩红加粗的大标题。
我想了解她。
哪怕日后会产生羁绊,哪怕离别苦不堪言,哪怕……这段生活会变成生命里一道转瞬即逝的流光。
我也想了解她。
第一步,从成为越老板的员工开始。(已达成)
第二步呢?
费夷吾摸出手机,点开私信列表里“道系呱妈玉小七”栏。
从后往前,该用户给她发了三条私信——
[求回。]
[有事求助。]
[大佬,破杀师地的是你吧?]
费夷吾慢吞吞敲下两个问号正要发送,屏幕底端弹出对方的第四条信息。
[我怀疑我家的保姆被脏东西附身了,大佬帮我瞅一眼。行内价。]
费夷吾删掉问号,就着氤氲鼻端的菜香问流光:“老板,咱还没签合同,我还能接别的委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薰华草:《山海经·海外东经》:“[君子国]有薰华草,朝生夕死。”
☆、037:寻欢作乐
流光的刀工很好。
筷子拣起一根, 宽厚不多不少都是四毫米。费夷吾吃相相当不拘小节, 眨眼间扫荡了一多半下去, 肚子填饱了, 分出j-i,ng力关注对面。
明明吃的家常小菜,流光拣菜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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