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尘抱着薄被从榻上坐了起来。
昨天沈氏的急症因为她救治及时控制住了,却也没好得那么快,得好生再调养一段时日,她得早点过去国公府给沈氏诊诊脉才好。
而且
想到昨夜她走时沈氏的眼神,楚千尘的心里有些难受,心脏微微缩了一下。
顾玦道:“等用过早膳,我们一起走,我送你过去。”
“嗯。”楚千尘高兴了,顺口问了一句,“王爷今天要去见乌诃迦楼吗?”
“是。”顾玦毫不避讳地应了。
琥珀等人听到內室里的动静,知道两位主子起了身,就问了一声,跟着便进来伺候主子着衣梳妆,或者说,是伺候楚千尘一人。
顾玦常年在军中,早就习惯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去了碧纱橱里着衣。
碧纱橱的隔扇门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楚千尘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琥珀给她梳头,对碧纱橱里的顾玦说道:“王爷,乌诃迦楼这个人我也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不太好应付。”
楚千尘把几次乌诃迦楼话里话外找她套话的事细细地说了。
琥珀动作轻柔地给楚千尘梳着头,浓密顺滑的乌发泛着如丝绸般的光泽,一下梳到底。
“哦?”顾玦一边说,一边从屏风后走出。
这才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他就换上了一件月白云纹直裰,腰间束着一圈嵌有碧玉的锦带。
楚千尘透过菱花镜看着映在镜中的顾玦,继续道:“乌诃迦楼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斯文儒雅,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步步谋算,一句话里能有十几层意思,全都是弯弯绕绕。”
楚千尘并不讨厌乌诃迦楼,毕竟他们所在的立场不同,各为其国。
对于这位南昊大皇子,宸王府可以结交,可以联盟,但同时也不得不提防一二。
楚千尘也不怕乌诃迦楼,她担心的不过是顾玦与乌诃迦楼说话会太过伤神而已。
楚千尘的这番话也一字不漏地落入了江沅耳中,江沅表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心道:如果说乌诃迦楼心机深沉的话,那么自家王爷那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小白兔。
他们这位王妃啊,还真是有趣。
楚千尘跟顾玦说了一路,一直到顾玦把人送到了穆国公府,马车停在了国公府的大门口。
楚千尘下了马车,顾玦自己则光明正大地去了云庭阁。
当顾玦抵达时,一袭白色僧衣的年轻僧人已经在一个亭子里等着他了,白衣如雪,纤尘不染。
“公子,请。”云庭阁的小二走在前方给顾玦引路。
小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顾玦与乌诃迦楼,觉得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在心里暗暗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多摩挥了下手,把小二给打发了。
顾玦闲庭信步地走到亭子外,望着亭子里的乌诃迦楼。
两人彼此对视着,一个眸光清冷,一个眼神沉静,四目相接时,时间似乎停驻了一瞬。
迦楼率先动了,含笑起身,右手持珠,左手行了个佛礼,“宸王殿下。”
彼此见礼后,顾玦与迦楼对着凉亭中的石桌坐了下来。
石桌中央是一个棋盘,棋盘上已经摆好了一个棋局,数十颗黑子与白子错落有致,棋局恢弘壮观。
此刻,白子如一条白龙蜿蜒地盘踞在棋盘的中腹,雄伟稳健,再一看,又似一柄双刃剑,可伤人,也能伤己;
黑子被动地苦苦相守,七零八落,长于守,却也可攻。
黑白子彼此胶着,双方各占据了棋盘上的一片天地,你争我夺,生死参半,其中藏着万千变化。
下半局才是关键。
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只要走错一步,就有可能走向溃败。
迦楼微微一笑,右手指向了那星罗棋布的棋盘,“宸王殿下可愿陪我手谈一局?”
顾玦挑了挑剑眉,自然是看出来了。
这棋盘上的白子意味着昊国,黑子则代表着他们大齐。
亭子外,几缕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夏风习习,那光影也在棋盘上摇曳浮动着,让这错综复杂的棋盘看着隐隐透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顾玦微微地勾了下唇。
有趣。
顾玦信手从棋盒中拈起了一枚黑子作为回应。
意思是,下一局又何妨?
那枚黑子果决地落下,这才第一子就先自毁了一片黑子,这一步棋走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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