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的孩子约莫5、6岁,小小的一团,缩坐在冰冷干裂的土地上。
破破烂烂历经风霜的布料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灰扑扑裹在身上,仅有蔽体的的作用。
悬崖下气温极低,明明还是夏天,呼出的气体却白蒙蒙地散在空中。纲吉穿着训练用的运动衫都不住发抖,黑发孩子一身单薄破旧的灰布,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深山崖下有一名幼小孩童本该是件怪事,但在此之前有了骤降的低温,衰败、死寂的万物等诡异前兆后,再遇到一个“源头”,也就有了点心理准备。
黑发的稚童确实表现怪异。自纲吉来后没见过他动一下。
略长的发顺着脸颊落下,一部分搭在肩头,一部分没入颈后。破旧的布料如斗篷般笼罩了孩子瘦小的身躯,明显不合身的料子边缘触及土壤,胡乱叠了数叠,还是蓬松宽大得过长了些。
“斗篷”乍看是灰色的,细看下却发现布料本身应当是柔和的浅色调,现在已经看不出纹样色泽,只有不均匀的灰黑涂抹在布料上,像蹭花脸的小孩儿,越抹越脏。
黑发孩童身上长时间流浪的痕迹过于鲜明,让看到的人一眼就能心生同情。对幼崽怀有善意是智慧生命延续物种的本能。黑发孩童年纪尚幼,瘦瘦小小满身风霜,一张脸线条柔和,抿直了嘴也没什么威慑力,更像扳着脸故作成熟,有种小孩子特有的可爱。
……但一切的前提是没有看见那双眼睛。
有种说法,“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纲吉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句话,平常生活中也没有用到它的地方。
现在,他忽然想起这话,因为他与孩子的双瞳对视了。
纯黑的,无法反射任何光芒的眼瞳安静凝望着虚空。那双如深渊、如黑洞的眸子没有映照出万物景象,当然也没有映照出出现在他面前的纲吉。
眼珠像玻璃一样固定在孩童眼眶,人类生理性的活动需求石沉渊狱,从纲吉看到孩童开始到现在,小小的孩子不动也不说话,眼睛也……没有转动,没有眨眼。
失去一切微弱生理性活动的人类,比世上最逼真的蜡像还要惊悚。
纲吉呼吸间吐出白雾,但黑发的孩童……他真的有呼吸吗?
靠近孩童的冷冽空气中没有呼吸带来的一缕白色,灰斗篷紧贴的身躯也没有胸口起伏的丁点弧度。
对纲吉出现毫无反应,自身眸光空洞无神——这位诡异的孩子,莫不是精雕细琢的人偶,被谁遗弃在这里?
悬崖下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纲吉哆哆嗦嗦抱紧双臂,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犹豫地向孩童靠近。
河流边动植物的残骸、越往前越干涸风化的土地石块……
世间万物在此地衰亡,源头之地出现的孩子,难道真只是个普通人?
纲吉不笨,也不蠢。
警示的超直感没有反应,但这源自血缘的直觉总是时灵时不灵,除了战斗,纲吉很少依赖它。
小小的孩子还是没有动静。
纲吉已经离他很近了。
越靠近孩童,纲吉越觉得身上发冷,皮肤寒毛直竖,每个毛孔都仿佛被针刺一样微微生疼。
这似乎是种危机预感,又或许是生物本能中死亡到来前的提醒。
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悬挂在他脖颈,手持利剑的是眼前的孩童,或者是别的什么?
隐隐的窒息感攥住少年心脏,曾经战斗中伤重濒死的脱力与失神攀上意识,拉扯着□□中的灵魂,似乎想将过往重现。
迈步向前的少年停顿一下,甩甩脑袋将不适丢开,有些郁闷地抓了下头发。
是不是转身逃跑比较好啊。
纲吉心里这么想,身体却自动蹲下,平视着仿佛无知无觉的孩童。
距离如此之近,孩子漆黑双瞳仍然没有映照出少年影像。无边冷意充斥着这片空间,温度降至零下,黑发孩子也如冻住般凝固着,从发丝、指尖到眼神,仅仅是冷淡生硬的冰雕塑像。
“……你好?”
纲吉犹犹豫豫地打了个招呼,理所当然没有回应。
“那个……”暖棕发色的少年用指节蹭了下脸颊,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却还是坚持着开口,“你还好吗?”
人偶一样的孩子无声无息,不似活物。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存在于万物死寂之地,仅仅靠近都能感受到死亡危险的“孩子”……
针刺一样的疼痛越来越强,纲吉皱起眉,拿出自己饱受里包恩训(折)练(磨)的耐力,努力忍受。
黑发的孩童真如人偶般,对问话与接近都没有反应。反倒自己,再待下去,真会死掉。
……但也不能把他丢这里不管啊。
纲吉内心小人叹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太冷了。
纲吉低头一瞥,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居然结了层冰霜。如此夸张的温差,让人不由担心会不会冻死在这儿。
仔细看看,黑发孩子破破烂烂的斗篷毫无保暖作用,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惨白惨白,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现在去找枯枝落叶做柴火也来不及了,何况纲吉一路走来,越往里越空无一物,就算在这附近寻找,也没法找到万物衰亡下的漏网之鱼吧。
纲吉又想叹气了。
他伸出一只手,毛绒手套在动作间转变为鲜红铠甲,蔓延到肘部。
盔甲手套背面是澄澈蔚蓝宝石,其上交叉的十字红如烈焰,也当真燃烧起火焰。
高纯度的死气之火在纲吉掌中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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