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街小巷开始兜售编长命缕的彩线和入夏用的扇子,端午也就渐渐近了。
不知不觉,沈珠曦已在宫外生活了两月。
端午那日,三兄弟一大早就外出置办过节的用品了,沈珠曦也没闲着,天不亮,她就被李鹜给拉起了床。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全靠李鹜在一旁碎碎念,念跑了她的睡意。
四人整整齐齐地去了镇上采办,两人一组,回来时每个人都提了不少。
到了晌午用饭的时候,李家餐桌上摆了个满满当当。
占据方桌中央位置的,是李鹜用挑儿媳般的严苛标准,挑回的随记鸡店最大最肥的烧鸡,元宝形的烧鸡把肥壮的两只鸡大腿收得紧紧的,脆皮油亮,色泽红艳,卤汁就藏在那红红的脆皮下,一口下去,鲜香四溢,齿颊留香。
摆在李鹊面前的是一条用长盘子装的家常煎鱼,一条有李鹍前臂那么粗的青鱼在文火下煎得金黄,鱼皮酥而不破。一碟青翠的炒台菜放在一旁。
李鹍面前的是炒猪肝和八宝肉。炒猪肝嫩而不生,入口脆爽,八宝肉的材料是现宰杀的上好肉猪,取精肥各半,煨到入口即化后,加入笋片和火腿、海蜇等八宝,成盘时几色交杂,相映成趣。
沈珠曦面前的是一碗萝卜圆子汤,热气腾腾,清香袭人,一旁是桌上仅有的一个瓷碟,精致地摆放着四个李鹜前两日去金州治所带回来的青团点心。
李鹜面前的就简单了,两碟下酒菜而已,酒坛子比桌上的汤碗还高。
李鹍李鹊吃得停不下箸,李鹜抱着酒坛撒不开手,沈珠曦是桌上唯独一个不怎么动弹的人。
天气渐渐热了,她的食欲越来越差。
她正愁眉苦脸地戳着碗中米粒,祈祷它们自己消失在空气里,李鹜没好气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你这是吃饭还是数米饭?”
沈珠曦说:“我吃不下了。”
李鹍立马插话道:“我能吃!我帮你!”
李鹜抬头看了他一眼,李鹍马上缩回了伸出的手,继续和面前的八宝肉埋头作斗争了。
“沈珠曦,你过分了啊。”李鹜拧着眉说:“你要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你还吃不下饭,你什么意思?”
“我是真的吃不下了……”沈珠曦苦着脸说。
她也很想吃,可就是吃两口就腻,再吃两口就想吐——她能有什么办法?
沈珠曦知道自己有点挑食,可是离了宫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挑食。她也知道民间没有她挑食的余地,她也很想改进自己的小毛病,可她身体不听理智使唤,就是吃不下啊!
“今天又是什么理由吃不下?”李鹜说:“这八个菜还不够你吃的?是不是要给你做满汉全席你才开得了尊口?”
“够是够了……”沈珠曦顿了顿,小声说:“可我没胃口……”
李鹜眉毛一挑,看样子又要白日放屁。沈珠曦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的冷嘲热讽了,心思活络,人又好——比李鹜好了不知多少倍的李鹊开口了:
“嫂子是不是犯了苦夏?”
“苦夏是什么?”李鹜问。
“就是到了夏天,食欲不振。”
“对对对,就是苦夏。”沈珠曦连忙点头:“我在宫里时,太医……院里的药童也是这么说的。”
“你是在唬老子?”李鹜说:“那我兜里没钱就吃不下饭是不是应该叫苦钱?我得了苦钱,有人给我送钱吗?”
“大哥,苦夏是金贵人得的毛病,咱们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想得也得不了。至于你那毛病,不是没钱造成的,纯粹是嘴巴发痒,嘬上一口就好……哎哟!”
李鹊桌下挨了一脚,龇牙咧嘴地拍着小腿上的灰。
“那要吃什么药才好?”李鹜说。
“不用吃药,夏天过去就好了。”李鹊说。
“难道一个夏天你都不吃饭?”李鹜看向沈珠曦。
沈珠曦讪讪地笑了笑:“也不是一个夏天都不吃……多少还是要吃的。你不用管我,等夏天过去,自然就好了。”
不用管她?
她不想他管,想等着谁管?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像个小孩子——不,比小孩子都挑食。
还伺候越国公主——他看,被她伺候的越国公主才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也不知道宫里这两人究竟是谁伺候谁。
李鹜冷眼看着她,这呆瓜还知道不好意思,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
一顿饭下来,虽然沈珠曦没吃什么,但有着李鹍这个大胃食客的存在,一桌菜连残汤都被他蘸馒头吃了个干干净净。
用过午食之后,李鹍把竹席铺在堂屋的地下,倒下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屋子里就响起了震天的鼾声。
沈珠曦在里屋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耳朵里全是李鹍打雷一样的鼾声。她辗转反侧许久后,放弃了午休的想法,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院子里。
李鹜一直没进屋,她原先以为他和厨房洗碗的李鹊在一起,没想到走出内室,却见到他蹲在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时而在沙地上写写画画,时而停下来冥思苦想。
沈珠曦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探头一看——地上已有半篇文字。
他竟是在默写千字文。
李鹜忽然转头,看到身后的沈珠曦,猛地弹了起来。
他一脸做贼被人逮住现场的心虚,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想吓死老子改嫁吗?!”
沈珠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飞快地用脚擦去了地上的半篇千字文。她连忙拦住他的动作,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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