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红楼走到校门口的这段路,苏纯钧只跟他亲爱的人聊杨大小姐与施大头的故事,他们做出许多设想,其中有一些需要他们这些热心的好人帮上一把,有些他们却要化身仲夏夜的妖怪与仙女,替这对爱人设计一些障碍,让这对有情人别那么快就找到彼此。
他们时而坏心,时而好心,虽然他们只能在一旁旁观,但也未必不能从别人的爱情中得到快乐。
他不愿意去想他一会儿要去做的事。
他自认并不是一个好人。他玩弄人心,谋取权势,他见过的恶事或亲手操持的恶事早就多得数不清了。
但这是他第一次走到伤人害命的地步。
他不能假装金老爷一家被抓进宪兵队后不会有人丧命。
他不能假装金老爷是唯一的一个受害者,可能日后他还要奉命去找银老爷、宝老爷。城里的有钱人就像一只只待宰的肥羊。
他无比的理解为什么祝老爷子没有再经商,宁可做一个散尽家财的书生秀才。只有太平盛世才有小民的活路,商人再有钱,也只是小民而已,到了乱世,钱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祝女士一家母女三人可以在这场风波中逃出一条命来,因为已经没有人把她们看成是祝半城的后人了。
杨二小姐细白的胳膊挽着他的,边走边跳,像一只小鹿。这样美好的人,一定要长命百岁,一生无忧无怖。
杨玉燕正为她想出了一个可以稍解相思的好主意而高兴呢。
她说:“我可以给你写信!我们在同一座城里,寄信一定很快就能收到。”
苏纯钧笑一笑,没有告诉她并不会很快,邮局把信收走以后,只是区分就要花两三天时间,这还是快的,她写一封信,至少要过四天他才会收到。
不过,他一点也不想拒绝。
他就盼着能收到她的信呢。
想一想,当他回到空荡荡的祝家楼时,夜已经深了,他的肚子很饿却什么也不想吃,却可以打开台灯,坐在床上读一封杨二小姐写给他的信。
那会是多么好的享受!
“好,你写给我,我也写给你。我们还没有通过信呢,写信是最浪漫的事了。”他热情的说。
杨玉燕也觉得这样确实很浪漫。最主要的是这样她就可以在见不到他的时候也能得到他的消息了。
两人手挽手走出学校大门,决定再往前走一点,到邮局去买一板邮票,两人各分一半,这样就会收到对方的信,信上贴着同一版的邮票,等两人再见面时,双方信上的邮票就又会变成同一版了。
这样不是在邮局门口,他说:“这下,我就等你的信了。”
杨玉燕抱着信封与邮票,情绪低落。
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现在单独一个女学生走在街上并不安全。
他挽着她的胳膊又将她送回大学。
走进去时,两辆汽车呜呜叫着飞快的从他们身边开过去,车头挂着日本国旗,沿途学生纷纷避让,在车过去后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是日本人来了。”
“日本人又来了。”
“日本楼不知盖好了没。”
杨玉燕小声告诉苏纯钧:“日本楼快盖好了呢。”她还去看过呢,好多人都去围观了。
苏纯钧说:“是不是盖的木头楼?那个盖起来确实很快。”
日本的租界就是盖的木头楼,一排排的全连在一起。法国和英国的租界盖的就是砖石房子了。说起来这租界还真是有意思,走进去就像到了外国一样。
杨玉燕嘀咕:“真是穷人小国没见识。”
她偷偷跟施无为和杨玉蝉跑去看日本人盖楼时就觉得很奇特,日本现在都快牛上天了,结果盖楼还盖木头楼。
代教授说日本人习惯木制建筑是因为日本多地震,木头房子倒了不容易压死人,而且木头便宜。
杨玉燕就说日本地震,这里又不地震,到这里还盖木头房子是脑子进水。
苏纯钧顿生知已之感,马上说:“我当年去日本人的租界看时也不习惯,那边的侨民住的几乎都是木头房子,只有几个地方盖的是大院子。”一看就知道是日本大使的官邸。
要分辨日本人哪些有权有势太容易了,找砖石房子,大房子就行,往里扔炸-弹一炸一个准。
至于平民房子要消灭也很容易,放火就行了,保证一烧一大片。
他都想把这两条建议写下来往哪里投一投,日后说不定就能给中国的有志之士提供一点帮助。
他伏耳将这两点心得一说,果然立刻获得了杨二小姐的盛赞。
杨二小姐当即改口,夸日本人的木头房子好,古朴,有自然之美,可以亲近大自然。
两人你侬我侬半天,苏纯钧看都九点了,这才不得不告别,转而去上班。
杨玉燕见时间来不及了,赶紧跑着赶回小红楼。
本以为她到晚了,大家已经开始上课了,不料小红楼里只有施无为和杨玉蝉在等她。
见到她回来,赶紧拉着她往外跑。
杨玉燕匆匆放下手中的信封与邮票,喊张妈:“张妈!你帮我放到我的房间里!”
再跟着姐姐与施无为往外跑。
她问:“有什么事?大家都去哪儿了?”
杨玉蝉说:“日本学生来了,日本老师也来了,校长把代教授请过去当翻译,妈也会日语就也过去帮忙了,大家都去了。”
老师和学生都去看热闹了,就没人上课了。
施无为说:“听说这些日本老师和日本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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