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侯眸色深沉,疑虑,不安,忌惮。十一年前的改革功败垂成,如今再提,再次受到阻碍,人生又有几个十一年?
“便是如此,这与你去晋国,又有何关联?”良久,燕侯缓缓问。
姜羽面不改色,将早已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晋侯深受佞臣弄权之苦,倘若臣能帮他除掉赵狄,待晋侯掌权,自然也会感同身受,帮我燕国解决外戚之患。”
“没有董氏阻碍,改革自然会比现在顺利许多。”
“次之,晋国十几年前便已改革成功,才有这十几年诸侯莫与争锋的繁荣强盛,届时也可向晋国寻求一些革兴之道。再次,还能顺便得到晋侯许诺的三城。”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燕侯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默良久,突然问道:“姜卿,你觉得太子如何?”
姜羽答道:“太子聪慧仁孝,是个仁主。”
太子再如何,都是储君,是君主亲自挑选的继承人,他人可以质疑太子有过,但不能质疑太子的身份,否则就是质疑君主本身。
“仁孝,”燕侯低笑了声,摇摇头,叹了口气,“如此风云变换的乱世,做一个仁主……”
燕侯感慨良久,对姜羽挥了挥手,道:“你去曲沃的事,寡人准了。你可能确保,完成寡人交予你的任务?”
“臣,”姜羽屈膝跪下,“定不辱命。”
燕侯笑了笑:“你的能力,寡人是放心的。你和你父亲,还有你舅舅,你们一门都寡人最倚重的良臣。”
“臣父……”
姜羽刚要提姜宣子,燕侯就冲他摆了摆手:
“行了,去吧。此事耽搁不得,你回去收拾收拾,贺礼按去年的一样准备,三日后便出发,晋侯寿辰在即,耽搁不得。”
“臣领旨。”姜羽道。
在姜羽打算告退之前,燕侯又叫住他,想了想,问道:“寡人听说,那位苏小姐前几日病逝了?”
姜羽苦笑了一下,回道:“是。”
“可怜你是个痴情种,却偏偏……”
“命该如此,”姜羽道,“国君不必为臣挂怀。”
“这是说得什么话,”燕侯道,“你是寡人的肱骨之臣,你的婚姻大事,寡人岂能不问?你若是愿意,三公主尚待字闺中,配你正合适……”
“臣惶恐,”姜羽苦笑道,“国君恐怕不知道,现在坊间都传言臣克妻,没几户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臣,国君怎么还把公主往火坑里推呢?”
“那都是坊间愚昧之士,胡说八道罢了,怎么当得真?”燕侯道,“不过也罢,看你为宁翊守了三年,才遇上一个苏喜,恐怕又要守三年,寡人也不勉强。你父母不在,此事全凭你心意吧。”
面见完燕侯出去后,姜羽心中有一个疑问,燕侯是否知道当年真正向他下毒之人,不是姜宣子?还是说他明知不是,却迫于压力,把姜宣子关进了天牢?
不过,这一点除了燕侯本人,恐怕别人都无从得知了。
回到府里,燕侯的旨意已然下来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姜羽这个重臣遣去晋国给晋侯贺寿,燕侯的这一招儿,让很多人都没有看懂。
所有人都知道,燕侯绝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做,这背后必然有深意,但深意是什么,却没人能看得出来。
临行前,姜羽去拜别太子和荀书,姬春申不解的同时,倒是挺舍不得姜羽的,因为姜羽在,能帮他减轻很多压力。姜羽一走,这些压力就要重新压到他头上了。
荀书则比较好奇姜羽去晋国做什么,给晋侯贺寿?今年的晋侯已经不是去年的晋侯了。对此,姜羽也没有瞒着荀书,他们舅甥目的一致,都是改革,壮大燕国。
听了姜羽的话,荀书只说了一句话:“曲沃不比蓟城,你所图又危险重重,一切当以性命为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姜羽收拾一番后,便带着人,再次踏上了去曲沃的旅途。
姜羽原想把戚然明留在蓟城养病,去曲沃太危险,但戚然明不愿,姜羽只好把他也带了去。
因为赶时间,这一次车队行进速度较快,只用看去年一半时间,便到了曲沃。
今年的曲沃没有去年热闹。因为去岁冬秦晋的战争,秦国没有再派人来。齐国当然也没有来。晋国没搭理楚国宛城会盟的邀请,楚国自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巴巴儿地跑来给晋侯贺寿。姬重今年有的忙,才从曲沃回去,没有来,不过周天子派了一名使者前来。
四大诸侯国只来了燕国一个,其他都是些小国。
今年曲沃也比去年热闹,因为暗地里藏着的人,比去年多得多了。
姜羽抵达当日,便去朝见了晋侯。十八岁的晋侯与去年相比,没有太大变化,要说变化,那大概就是瘦了点。
看来年节时候的那件事,把这个年轻的诸侯吓得够呛。当时那情形,一不注意,赵石两家就要召集军队打起来了,那他这个诸侯还怎么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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