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他却也没再说出来了。
回了营帐,姜羽想着公孙克也累了,没再让他伺候,叫人自己回去休息了。后勤兵要来伺候,也被姜羽赶出去了。
姜羽脱了战甲,甲胄上沾上的血液都凝结了,有点泛黑,看着很不舒服。姜羽那点轻伤在腹部,他洗过澡后,就拿了药给自己擦。伤口不深,一来有甲胄的保护,二来姜羽也没那么容易让普通士兵一刀捅进肚子。
因为战事于己无关,戚然明倒是显得轻松得许多,身上沾的血迹要少得多。他洗过之后,就躺在帐内的软榻上,望着外面的夜色发呆,见姜羽在擦药,问了句:“需要我帮忙么?”
伤在腹部,姜羽完全可以自己处理,就拒绝了:“不必了,你歇着吧。”
戚然明也没坚持。
帐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烛火闪闪烁烁,姜羽目力不好,因此坐在烛火边,跳动的火光落在姜羽脸上、身上,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跃动的影子。戚然明看了那影子一会儿,顺着影子,视线落到姜羽的身上。
在戚然明心里,他总觉得姜羽这人有些奇怪。姜羽出身贵族,姜这个姓在这个年代就代表着无上的荣光与地位,他有着贵族应有的风度与气节,举手投足都与普通人不同,进退自有章法。可同时,任谁都会为这个姓氏自豪,但姜羽身上似乎完全没有那些贵族的傲慢。
在戚然明之前碰到的那些人,无论是嬴喜还是姬重,甚至是董婴,都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对于自己享有的一切理所应当。他们即使是关心百姓的生活,也纯粹出于对自己所拥有的江山的稳固性考虑。
姜羽却不大喜欢用仆役,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这在贵族中并不常见。
姜羽有勇有谋,心计无双,不论是在饶县、曲沃,还是此次出征齐国,他所体现出的谋略都配得上他的名声。可戚然明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他似乎并不太喜欢有些东西,比如今晚,戚然明就能明显感觉到姜羽对血腥气的排斥,对满目疮痍的战场的排斥。在他刚在高阳与姜羽重逢时的那晚,戚然明就感觉到了。
戚然明觉得诧异。
身处高位、逐鹿天下的贵族们,竟也会有这样的情绪么?
之前在曲沃时,姜羽曾有意招揽他,这个戚然明是知道的,可在姬重之后,戚然明无意再为任何人卖命,他躲了姬重一年,最后彻底说开之后,拿着母亲的遗物去完成了最后一项嘱托。他见到了文姬,这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算得上与他有过亲属关系的人。
但是,在这之后,戚然明突然就发现,自己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秦国是没法回去了,那他接下来该去哪儿呢?
戚然明在齐国转悠了很久,百无聊赖,就想到了姜羽。
“在想什么?”兴许是戚然明的目光太直接,且时间长,姜羽被盯了半天,没抬头也感觉到了,不由得出声问。
戚然明的目光落在姜羽已经缠好绷带的腹部:“弄好了?”
姜羽:“小伤而已。”
戚然明:“我想到了姬重。”
姜羽转头朝他看过来,直呼太子名讳,胆子挺大。
戚然明笑了下:“你和他很不同。”
“我遇到姬重时,他并不像现在这样风光。他那时流落在郑国,我刚刚从秦国逃出来,碰到了他。姬重落魄极了,身后有追兵在追杀,我以为他跟我一样,就救了他。”
“之后,我才知道他是周王室的王子,不过是不受宠的那种。我当时也无处可去,不知道做什么,恰好他招揽我,姬重很会蛊惑人心,对他想用的人,从来是不吝那些礼贤下士的招数的。”
“我以为他受小人迫害才落到这个地步,又信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决定追随他,扶他登上王位,还大周一个太平的天下。”
“……因为我的父亲,是死于战争,在我出生前就没了。”
“你是遗腹子?”姜羽说。
“嗯。”戚然明道,“母亲怀着我,一个人地把我生下来,养大。可惜,这女人太傻了,我很小的时候她也死了。她是被打死的,我只看到了尸体,头发上都沾了血,一绺一绺的,贴着脸,身上全是伤,很难看。”
戚然明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类似于难过的情绪,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他详细描述着的这一切,却都是深深刻在脑海里,才能说得出来的。
姜羽沉默了一下,道:“节哀。”又笑了一下说,“那你比我好。”
戚然明:“怎么?”
姜羽说:“我连我爹娘的尸首都没看到,我十五岁的时候,被送到外祖母那儿玩了几个月,等到回蓟城时,我爹娘都已经入棺了。”
戚然明:“发生了什么?”
姜羽道:“不知道。”
姜羽当然并不难过,毕竟他是在原身的父母死后才穿过来的,对那没有见过面的“爹娘”没有感情,虽然会受到原身的影响,产生一些情绪。他也确实不大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代贤臣,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整个燕国都没有人敢提起,对此讳莫如深。姜羽也是因此,与舅舅荀书有了一些隔阂。
“你说那笛子是你母亲留下的?”见戚然明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骨笛,姜羽问。
“嗯。”
“会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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