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哐啷——
蓬头垢面,双手拷着铁索独臂人,被人推搡上前。
傅荣拽过铁索,将人扯至眼前,手指在人微颤的喉间摩挲了一会儿。冷冷一笑,拔出佩剑,大步流星而去。
那独臂人如同一条疲累的野狗,步履踉跄,被迫拖入雾林。
烟络横林,白衣人影缓步行走在青竹翠叶间,刀尖缀血,如一滴红泪。
四周声音嘈杂,足音、喘息、低吼……猎人在搜寻着猎物,而猎物也在窥视着猎人。
阿蟾手指一弹,一枚碎刃投出,击中竹杆,硿然脆响。然后那枚碎刃反折而行,接连敲响一排翠竹。这片竹林里皆是金竹,质地细腻,环节纤秀,是制箫的上好材料。此刻,被碎刃轮番敲击,竹心震荡,硿硿焉,如鸣管奏箫。
敌人被这声音惊动,视野缺失,只能寻声行动,顺着竹管之声追去。
阿蟾不疾不徐,尾随其后,每出一刀,发出的声响与翠竹受击的声响重叠成一音,对于时间的掌控巧妙到毫厘不差。
赤甲军无人察觉,他们的队伍在被蚕食。
另一边,裴戎的身影在竹叶下匆匆掠过。林叶、阴影与幽雾,一切能够遮蔽身形的东西,皆是杀手的朋友。他拥有猫的足步,猿猴的手臂,鹰的翅膀,猎豹的敏捷,像是一切擅于隐匿与暗杀的生物。
阿蟾正面开路,吸引敌人注意,他暗中袭杀。总是在出乎预料的地方出现,又如摘花拂柳一般,取去敌人的性命。
他又撂倒了一名赤甲军,将人抵在岩石后,等待那具身体本能的抽搐结束。
忽然,足蹬青岩,凌空翻跃,避开从背后袭来的一剑。剑锋击中青岩,摩擦出一串金色火花。
傅荣冷笑:“原来还有一只耗子躲在这里。”
“天外之魔,留下你的姓名,某不杀无名之人。”
不杀无名之人?我若不留姓名,你便会放我离去么?
裴戎挑了挑眉毛,看着对方粗野的狞笑,嚣张的宣战,那句“耗子”的称呼,忽然觉得他与拓跋飞沙有几分相似。
漠然道:“裴……”
傅荣昂首执剑,姿态骄矜,预备完成这个江湖决斗似的礼节后,再与对方斗个你死我活。
孰料,裴戎只吐露一个姓氏,便足步一蹬,如幽灵一般没入雾中。
傅荣顿时瞪凸了眼珠,裴……裴什么?还是说你在“呸”我?倒是说完啊!
喉压低吼,如同一头暴怒的猛虎,拔剑追去。
傅荣性情粗犷,到底手中有些真章,武功比之其兄更胜几分。
裴戎伤腿未愈,被对方穷追不舍,免不了伤痛复发,瘸跛起来。唯有停步,与傅荣拼刀。
傅荣大开大合,气势凶狠,裴戎身经百战,行刀诡谲。两人交手数轮,旗鼓相当。
裴戎反身切刀时,袖袍被剑锋划破,一片粉末泼出,伴随浓郁香气。傅荣被撒了个正着,长剑拄地,身形微晃动,咬牙道:“你、你使毒!”
裴戎冷冷一笑,狭刀幽光一闪,便向傅荣咽喉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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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傅荣一掌拍向胸口,登时面孔、脖颈一片血红。面色苍白,一口腥臭发黑的鲜血呕出。翻身一滚,避过裴戎一刀。他竟以自损的方式,将大部分毒血逼出。
一面逃命,一面怒吼:“老子快死了,还不来人!”
白雾流转,赤甲军手持长矛,从浓雾中现身,宛如一面盾墙,压向裴戎。
待裴戎解决他们,刀凝一点寒芒,追着傅荣背心,来到树下。
那里吊着一人,隐在白雾中看不清面孔,缺了一条手臂,在树下挣扎晃动。
裴戎心如铁石,懒得辨明那人身份,打算将就这一刀,将傅荣与这当做肉盾的可怜家伙一并捅穿。
狭刀卷起大风,击散白雾,恰逢独臂男子抬头凝视裴戎一眼。
霎时,刀尖点胸停住。
巨大的风浪,将对方一头蓬乱长发掀起,如同飞雪泼墨。
即便衣衫褴褛,即便面容肮脏,但眉心一线丹痕红得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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