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逾峤岳,旷及百川,誉不能骄,谤不能颓,己心所向,路之所至。千载过后,江雪埋骨。知我罪我,唯其春秋!
忽然,一样东西向裴戎飞来,像是暗器,拇指抵锷一弹,半截残锋出鞘,挡于身前。暗器命中刀面,发出破裂的脆响,溅飞的蛋清污浊了衣襟。
趁裴戎愣神之际,又一枚鸡子砸来,正中脸侧。
谩骂响起,“屠夫”、“杀手”、“滚回苦海”等字眼宛如一记记铁锤狠狠砸在裴戎身上。有人大声煽动人们的怒火,有人带着孩子冲入长街,拦下马队,大声哭喊着还他们家人的性命。
喧嚣而不混乱,显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行动。
“这是怎么回事!”商崔嵬拧紧眉峰,勒马驻步,派人驱散闹事者,却越令民怨沸腾。直到陆念慈出面,如春风沐雨地安抚下众人,方才了结此事。
慈航剑客把裴戎护在中间,挡下人们向他投掷的鸡子、菜叶,并加快速度奔向慈航道场。百里玉藻长街,一片狼藉,灼灼桃花污于残枝残叶之中。
裴戎一把抹去脸上的狼藉,将微微塌的腰背重新挺直。
从谩骂与鸡子、烂叶的接风洗尘中走过,举目远望,路甚长。
“知我罪我,唯其春秋。”梵慧魔罗以唇舌细细品味,敛笑一叹,“这副担子很沉。”
阿蟾将拍拍怀中的海东青,抬起左臂。海东青抖了抖翎羽,跃上臂肱,昂首发出一声嘹亮长啸,穹中群鹰为之应和。
扬臂向前一送,桀骜的苍鹰舒展羽翼,飞入青空。
“这正是,我替李红尘留下的一个希望。”
第85章闹事
回归白玉京的第一日,便受到如此别开生面的欢迎。可以预料下,接下来还有更多的羞辱与为难。裴戎心中,却无多少愤怒、伤感。
从很早以前,他就做好了准备。
身上属于杀手的成分多过侠客,每一道伤疤皆是苦海的烙印。想要回归本色,除非削肉剔骨,别无可能。
裴戎来到新的住处,卸下狭刀,望着窗外红林染霞,手指轻叩刀鞘。细细思量,他所求的真相,该从何处发掘。
慈航道场,松烟院。
白衣弟子们将院门团团围住,他们在此处站了多试,肩上、发上落满红枫。
一人越众而出,气质沉稳,形貌硬朗,眉目之间染一抹霜色。若被裴戎瞧见,会知乃是一名熟人。在长泰城中被他灭门的灵缘斋弟子,聂云英。
聂云英上前三步,叩响门扉,静待片刻,无人应答。
目色沉了沉,腹间提气,扬声道:“在下聂云英,前灵缘斋遗徒,现九麓殿弟子。为旧日师门血仇而来,请苦海刺主出院一晤,做个了断!”
男子声音浑厚敞亮,在枫林间回荡。然院中寂寂,无人回话。
聂云英皱眉,扯身后撇一眼,向身后一人示意。
那人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神情间颇有些不情不愿。却也是一位老熟人,曾经的长生门少门主何天赐。
自长泰一别后,娇生惯养的何少爷深切体会了一遍什么叫做江湖险恶,人情冷暖。
何去道死后,长生门便如树倒猢狲散。宗门典藏、神兵被不肖弟子席卷一空,敌对势力趁火打劫,瓜分地盘。偌大宗门一夕衰败。
何天赐归家一看这般光景,顿时傻眼。颓丧数日,打消光复宗门的想法,反倒借用父亲刻意结交陆念慈留下的几分香火情,改换门庭,拜入慈航。
成为霄河殿弟子后,收敛了少爷脾气,打算安分渡日子。孰料,竟被一群人裹挟至那位苦海刺主门口闹事。
何天赐在众人的注目下,冲松烟院叫嚷了几句,有气无力,惹得聂云英不满瞪视。
何天赐畏缩垂头,有苦难言。
心道,没瞧见几位殿尊对待裴戎的态度吗,明显是要认回他。我们这群小虾米何苦要同殿尊作对?
几日前发生在璧藻长街上的那场闹剧,是有心人刻意煽动,显然不会是好心地帮助他们折辱仇人。
据何天赐推测,除了想要看慈航笑话的敌对势力推动外,还有慈航内部几位高位弟子的手笔。他们害怕裴昭之子的回归,会分薄宗门资源,并对其地位产生冲击。
于是,他们这群与裴戎有血仇之人,便被推出来当枪使。
若是针对的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那位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的苦海刺主。
何天赐苦笑着摸了摸脖颈,那日自己被裴戎套住脖子扔下青楼的场景,常常出现在梦中。
众人叫门许久,始终无人应答,不觉生出燥气,开始冷然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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