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意汗如雨下,仍死硬道:“我那日不舒服,所以一早就回去睡了,我院里的下人都能作证。”
季燕然笑笑:“你院里的下人,怕是没少跟着你做亏心事。不过无妨,现在他们正在别处受审,里头总该有几个骨头软的,怕是已经要招了。”
听到这话,许秋意浑身一瘫,像是遭遇冰水淋头,面上瞬间就失了颜色,徒劳地张开嘴想说话,却又只瞪起眼珠子不出声。
诺大的屋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
过了片刻,又有人匆匆进来,在张孤鹤耳边低语几句。云倚风坐在他身边,就见这位张大人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再转成紫黑愠怒,最后破口大骂道:“qín_shòu不如的东西,来人!”
“到!”衙役齐齐进门。
“按照那些仆役的口供,去将这处宅院细细搜查一遍!”张孤鹤道,“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真相!“
再看那许秋意,早已是连跪都跪不稳,身下一股恶臭,竟是吓得失了禁。
“完了。”他痴痴傻傻地说:“一切全完了。”
……
官兵从许秋意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条暗道,直通最幽深的地下。云倚风想要跟进去,却被季燕然一把握住手腕:“就在这等着吧。”
他知道那下头是什么,宫里不缺这种人,那些老太监们仗着手中有几分权势,经常强讨了小宫女回去做妻妾,虽不能人道,却多得是泄欲用的法子,种种下流手段,和他们的心一样肮脏而又扭曲,到了寂静无声的夜晚,凄厉尖锐的惨叫能传出好几里地。
“是野猫呢。”那里的人,经常这么哄夜半被惊醒的孩子。
云倚风站在屋檐下,虽裹着厚厚的披风,手却依旧是冰凉的。季燕然原想替他弄个暖手炉,后来一想,这山庄里的东西,指不定被谁用过,太脏,便索性继续握住那双纤白如玉的手,用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暖他。
张孤鹤举起火把,沿台阶一路下到暗室最深处,尽头是几个狭小的房间——或者干脆说是监牢,有镣铐有刑具,也有摆放整齐、不堪入目的奇巧淫物,墙壁上血迹斑驳,有的已经成了深黑色,上头还有一道道抓痕,恰如无辜少女的一声声控诉,无声而又饱含血泪。
前头有衙役回禀,说还有一条很长的暗道,顺着走出去后,竟是城外一处荒郊。
根据许秋意院中下人的供认,衙役很快就在附近挖出了不少尸骨,皆堆叠整齐,一层一层码着,粗略一数,就已有上百具。
而这还仅仅是在许家暗室遇害、后被偷运来此的受害者,在许秋意走南闯北的这些年里,更不知残杀了多少无辜少女,当日深山孤宅里的那位翠儿姑娘,怕是唯一险之又险的幸存者,若非风雨门的人及时赶到,八成她当夜也难逃厄运。
张孤鹤顾不得休息,当下便再度升堂。许秋意自知事已败露,再无力挽回,因此只求能死个痛快,对所有罪行都供认不讳。这些年里,他利用出门经商之便,经常会胡乱编一个身份,打发下人前去青楼或者牙婆手中挑选年轻貌美的姑娘,嘴上哄着要当妻当妾,实则利用后山那条秘道,偷运回暗室虐待取乐,他做事极为谨慎,每一名受害者都会被灌下哑药,多年来只出过两次意外。
一次是一个青楼里买来的姑娘,心眼多,含着药没吃偷偷吐了,又趁没人看守时,跑出来大喊救命,幸好被家丁及时发现拖了回去。尤氏也是在那晚听到的尖叫,许秋意虽说三言两语糊弄过了这件事,却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最后更起了杀人的念头,不好明着下手,就偷偷买回不少补药,成倍成倍地加进尤氏的药里,想叫她越来越虚,熬不住离开人世。
另一次就是张瑞瑞,那晚他在酒宴上多喝了两杯,眼见人人都在恭喜大哥,而自己却得了这窝囊屈辱的隐疾,一时间心里不痛快,就又回房中胡乱嚼了几丸药,弄得全身燥热难耐,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偏偏暗室里那阵又是空的,便一时发昏胡乱跑出去,在漆黑小路上打晕一个丫鬟,堵住嘴拖回了暗室。
他当时已被丸药冲晕了头,只顾着自己爽快,胡乱折腾了一宿,后来酒意上头就睡着了。醒后却发现暗室里空空荡荡,那丫鬟竟然偷偷跑了,多年的秘密眼看就要被拆穿,许秋意大惊失色,赶紧出去寻,靠着路上几滴淋漓鲜血,一路追到了许秋旺的后院,结果就见大哥不知为何正在柴房里,压着那小丫鬟施暴。
那阵天已经快亮了,许秋意心急如焚,躲在暗处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大嫂刚好寻了过来。
再往后发生的事情,就如袁氏招供的一样,两人合力打死了丫鬟。只是她不知道,许秋意并非一时情急帮忙,而是有意借她的手,活活打死了张瑞瑞。
张孤鹤问:“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去买化尸水?”
“我怕、我怕她身上的伤,被旁人看出来,不是大哥弄的。”许秋意面如死灰,“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派阿源去城里,买了瓶化尸水,想着化完干净。”
说这话时,他双眼无神,眼眶下挂着青黑淤肿,像年画里某种丑陋的怪物。
……
窗外街上吵吵闹闹的,云倚风在床上睁开眼睛,又躺了好一阵子方才回神。
他推开厚重的被子坐起来,单手揉了揉眉心,觉得大脑有些昏沉。
季燕然及时递过来一杯水。
云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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