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仅仅一年,在接踵而至的奥菲斯风云变迁中,在眼前人宽大的囚服、披散的头发和无神的眸子这些令人迷惑的假象之中,他们竟然遗忘了这一切。
“或许我离开奥菲斯太久了。”耶戈尔站起身来,他的瞳孔还是暗淡的,但是他阴冷的神情代替眼睛攫住了眼前的两个人,令他们一时因震颤而屏息:“特别行动处什么时候有杀害平民的权限了?”
“先破坏规矩的是您,阁下,”特工飞快地回答,他握着枪的手还在抖,“我们的任务是带回您,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你们所谓的代价是一个无辜者的命。”耶戈尔冷冷地说。
“不,阁下。”那个特工回道,“是九条性命!我们来的时候是十个人!”他一直极力保持平静,但此刻他在嘶吼。
耶戈尔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是失明者灵敏的听力让他知道这孩子哭了,他的音色暴露了他的稚嫩。从耶戈尔管辖的时代开始,特别行动处就一贯喜欢招募年轻的成员,当然也和这份工作的危险性有关,特工们,他们的寿命都不会很长。
他可能是第一次出任务,就亲眼目睹了自己小队的成员们纷纷殒命,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指责他草菅人命冷血无情。
“我八个同伴因为这个任务而牺牲!而tm的是为了什么?为了救当权者的情人,一个倒台的政客,被讳莫如深的杀人犯!阁下,不要怪我说的难听,您有您的不情愿,我们也有我们的,相信您为此付出的代价小多了。是的,特别行动处不能杀平民,但特别行动处的誓言是做共和国的暗器,而不是元老的狗!既然大家都无能为力,那就互相体谅一点,同我们走吧。”
在长久的静默后,耶戈尔突然笑了,他说:“这就是我为之献身的共和国。”他没有焦距的眼神扫过眼前的人:“也是你们为之献身的共和国。一张巨大的画皮,一个赫连定的傀儡。我这辈子最大的罪过就是没有早点弄死赫连定。”
他忽然站得笔直,那松松垮垮的囚服在他身上像秘书长精心剪裁的制服一样得体:“请你们回去,代为转达特别行动处长官,所辖部门即日起解散,所有任务终止。该授权来自于执政院所签署《特别行动处法案》第二十九条创始者之权力,立刻生效。如有异议,提请大法官裁判。”
他勾着唇,露出一个自嘲的笑:“特别行动处建立之初,我还是一个没什么自信的年轻人,所以暗地里给自己留了一个后门,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用到。”
“从现在起,你们就不再是特工了,也就没有了拯救我的义务。再见。”他颔首,然后往远处走去。
“阁下!”耶戈尔站住了脚步。“您现在不可能在哈迪斯活下去的。”
“我是一个逃犯,”耶戈尔仍然没有回头,“不必为逃犯担心。”
两个特工并肩站在星舰前,一直目送着这位前上级。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原野的那端。
……
哈迪斯以监狱为中心建城,因此城区之外格外荒芜,耶戈尔跌了好几跤,额头流出了血。他想找根树杈来辨路,但是遍地探寻之下一无所获。
失去了视力还真是挺要命的。
他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伤口苦笑。
这就是他的结局?
若是三生有幸,史书一页记下来,似乎非常愚蠢而讽刺。奥菲斯贵族圈子里没有人敢得罪的耶戈尔,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初涉政坛整个国家都为他双手奉上的人,最终不明不白地死在战乱中的荒野。
如果他回到赫连定的身边,命运好像就回到了原来的步调。无论他要权力,还是要一个人的心,仍然轻而易举。但他最想要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
曾经光明而伟大的共和国,曾经刻骨铭心爱的人。
所以他不惧怕一个狼藉的结局,既然已经不再有什么好执着的。
一阵轰鸣由远即近,自头顶而来。
耶戈尔无谓地抬起头来,眉心渐渐地蹙紧。
这是军舰发动机的声响,不是一艘,是一个舰队。
奥菲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救援哈迪斯,那么,是帝国。
耶戈尔感到冰凉的血液泵入他的心脏。在他的预想中,或者在所有人的预想中,帝国不会进攻哈迪斯,这个地方是罪恶之牢,毫无军事价值。
除非所谓的皇储听说了哈迪斯的暴动,帝国部队是前来平叛的。
他捂着脸笑出眼泪了,赫连定倒行逆施,人民需要拯救者,他尝试过,但是失败了。
那人民的拯救者,竟然是复辟的帝国吗?
血气上涌,加上一晚上的惊慌乏力,耶戈尔只感到头脑一昏,倒在地上。
……
克罗托有些兴奋地拉着皇储的手,坐电梯而上,到了监狱的顶楼。
在暴乱平息之后,整个血迹斑斑的监狱被重新洗刷了一遍,此刻大楼是空荡荡的,只有近卫军守在各个角落。
年轻的选帝侯坚持要带皇储参观他出生之地和童年的“乐园”。
军队处于休整期,游竞紧绷的神经好不容易有放松的机会,所以罕见地听之任之。
毕竟放在地球上,在还是高三学生的年纪,天天就知道上课自习早恋打游戏,哪会像现在这样经历腥风血雨,好吧高三也腥风血雨但起码不是这种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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