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惰性,他也不例外。没人在后头催着赶着,他不过也只是一介贪图安逸的庸人罢了。
吃完晚饭,程默仔细地把碗筷洗了收好,甩去手上的水珠,心情曲线难免又降了两个指数。
他热衷下厨,但不爱洗碗。
而且海鲜焗饭固然好吃,尝到后来却有些腻,分量也估多了,感觉撑得慌。他想应旸做的饭了,还怀念有他帮着洗碗的日子。
站着发了会儿呆,夜风透过小阳台的门灌了进来,程默这才回神,关上门和灯,拿了应旸之前喂剩下的处方罐头走进院子。
蛋蛋一直趴在躺椅上蔫蔫儿地睡着,眼见程默拿着罐头过来也只是虚虚撩了一下眼皮就又不搭理人了。
程默没有在意,照常帮它把粮加上,嘴里念念有词:“这是蛋蛋的晚餐,你们可千万不能偷吃。嗯……虽然它现在不想吃,但不代表过阵子也没有胃口,你们要打坏主意,它晚上就该饿肚子了。”
以为草丛里的小虫儿又在觊觎它的肉肉,蛋蛋登时来了精神,迅速窜到程默身边,看也不看就凶巴巴地叫了一嗓子:“吆!”
“哎,”程默煞有介事地往远处望了望,赞道,“可以呀,都被你凶跑了。”
蛋蛋反正是啥也没看见,净被面前的猫粮勾去全副心神,微不可察地耸了耸鼻子,陷入深切的自我矛盾之中:真、真香啊。
要是吃了也不打紧吧?顶多明天重头再来。
面对来自灵魂深处的诱惑,蛋蛋的小脸离食盆越凑越近,越凑越近,直到鼻尖碰上绵软的肉泥,被那微凉的温度一激,心里才咯噔一下,清醒过来。
不行!真要吃了就前功尽弃了!
现在不吃只是一顿的事儿,假如明天再来得饿两顿呢!
好不划算,吃不来吃不来。
这样想着,蛋蛋晃了晃脑袋,表情从欢喜变作嫌弃,一扭屁股就走开了。
程默满心失望,却又强求不来,为了不让蛋蛋觉得自己太过殷勤,还得若无其事地起身离开:“我去看书了。”
说完,程默走出两步,偷着扭头再看,蛋蛋没有跟来,只趴回摇椅上拿屁股冲着他,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机的毛绒玩偶,端得是心如止水。
程默恍惚觉得它跟应旸该是亲生父子。
——都不让人省心。
由于家里恢复了清净,程默没再关门,巴不得蛋蛋进来黏他。
翻开躺在桌上的《猫科动物行为心理学》,程默执起彩笔,就着标记继续往下读。
说来惭愧,大学的时候他虽然选择了心理学这个专业,但平时在课堂上所接触到的不过只是皮毛而已。
这是一门再深奥不过的学问,要想学有学成还得像师兄那样继续往下钻研,选定一个方向,读硕,读博,外加源源不断的社会实践。
可惜他耗不起这个时间,他要生活,要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市安定下来,奖学金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所以无怪乎他非但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眼下就连蛋蛋的情绪都安抚不了。每当碰上事儿,只能另查资料,临时抱佛脚。
阅读灯打下澄明透亮的光线,照清了桌面,却照不进程默心底。
他时常感觉自己活得像个老头,没有半点青年人该有的朝气和活力,成天只知道困在家里胡思乱想,有课上的时候还好些,和青春洋溢的学生们相处,心情多少会受到他们的感染,只一到寒暑假才被打回原形。
因此一周以前,面对应旸的离开他至少还能笑着骗过蛋蛋,现在却不行。
在书里找了半天原因,程默好不容易有了大致的想法,打算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不能再让蛋蛋牵着鼻子走了。
然而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程默发现蛋蛋根本没在院子里,食粮原封不动的被打翻,新添的水也似乎一点没少。
程默开灯找了半天才终于在卧室里看见它的身影。
它正趴在应旸睡过的枕头上定定地盯着门口,眼里带着他如何也抚慰不了的委屈。
假如程默能稍微狠下心来,对它爱答不理,甚至让它饿上两顿,蛋蛋说不定立马就撑不住了。可程默着实不忍心看它难受,相比之下,他宁愿自己受委屈,自己难过。
因为蛋蛋的生命远比他短暂,他还有无数个释怀的可能,而蛋蛋的快乐很大程度上只能由他创造。
书里也说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脆弱得很,需要他们细心的关怀和呵护。
程默摸出手机,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室内一片漆黑,灯源远远地落在后头,只能看见稀松的月光和蛋蛋不时亮起的眼睛。
“商量一下呗,蛋总。”程默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些许难以觉察的不安,对于即将提出的条件,他其实一点底气也没有。
“呜。”
“我给你爸打个电话,他要是接了,你就自己跟他聊去。他要不接,你也别惦记着他了,咱俩好好过,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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