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雨楼时,叶罡说好就此与沈云道别,不再相送。但是,他到底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的好奇心,想看一看,一个无依无靠的小散修,直面顺王爷这样的存在时,到底会何去何从。
是以,他一直暗地里留意沈云这边的动静。
他看着沈云名下的铺子和往常一样的开门、做生意;
冬至节的前一天傍晚,他看着掌柜的和伙计们将铺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在擦得油光水亮的铺子门板上贴着“冬至纳福”的红条儿,最后各自背着一只小小的行囊,合力关上铺子门,笑嘻嘻的相互打拱作揖,匆匆出城回家过节;
冬至节那晚,他特意去那些铺子的周边转了一圈。远远的,他看到铺子里灯光闪烁,人影晃动,摇头轻笑。呵呵,是他高看了沈云。根本就没有金蚕脱壳这回事儿。
回到理事处,他刚换了衣裳,便收到消息:轮值长老在天黑之前回复了顺王爷,说,沈云无门无派,不是仙门弟子。
他的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如此一来,以顺王爷的性子,明天一早就会派人去找沈云收铺子。
于沈云来说,还有一个晚上的应对时间。
要不要去给沈云报信呢?
一阵裹着雪粒的西北风吹来,叶罡打了个哆嗦,瞬间回神。抬眼一看,他发现自己穿着单薄的居家常服,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走出了理事处。
怪不得寒风凛冽呢。理事处里有阵法,四季温暖如春,不会有冰雪和寒风之类的存在。
不过,这阵冷风也让叶罡彻底冷静下来。
天都黑了,全城宵禁,他这会儿跑去给沈云报信,又有何用?沈云是能连夜将七十多家铺子搬走呢,还是能在一夜之间遣散掉所有的掌柜的和伙计?
晚了!来不及了!
再说,据他这几天收到的消息,顺王爷此番发难,只是求财。些许世俗人之财,于修士来说,算得了什么?换作是他,才不会因此而与顺王爷杠上。把铺子送给顺王爷,就当是破财消灾。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从此搭上了顺王爷这只大船呢。
他是不屑于与顺王爷为伍,但是,沈云不同啊。沈云是天神宗之余孽,一旦身份暴露,其下场只有一个字,死。硬要多说几个字的话,那就是:死得很惨。
如果能得到顺王爷的庇护,于沈云来说,最起码不会有人敢轻易怀疑他是天神宗的余孽。
沈云是个聪明人,肯定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所以,这些天,什么动作也没有,静等顺王爷的人找上门来。
对,沈云肯定就是这样打算的。叶罡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算了,我这会儿去报信,指不定沈云还会嫌我多事。他耸耸肩,掉头又走进了理事处的大门。
不过,这样的反省并不防碍他第二天练完功后,赶去三条街,看沈云如何乘机搭上顺王爷。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会看到人去街空的情景。
小五行阵消失了。三十几户人家,一夜之间,搬了个干干净净。
可不是干干净净吗?他接连跳进三户人家的院子里,不论是金银细软,还是家里的大件家具,都没见着。
太惊悚了,有没有!
他甚至去了其中一户人家的大地窖里。
呃,居然连仙都人们家中必备的腌菜坛子也搬走了。偌大的地窖里空荡荡的,能饿死老鼠!
沈云跑了!
不但他自己跑了,而且还带着三条街的所有人跑了!
铺子那边呢?
叶罡深吸一口气,赶去离得最近的那家铺子所在的街面。
他晚了一步。那个铺子的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叶罡不动声色的靠过去,将人们的窃窃私语尽收耳里。
“大上午的,这是做什么呀?”
“没看到吗?抄查铺子!”
“哟,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是顺王府的府兵。”
“看到王掌柜的,还有大陈子他们了吗?”
“哪里还有人哦。早跑了。”
“绝对是提前收到风声了。“
“可不是吗?铺子,还有后面的库房都搬空了。连张马扎子都没有剩下。那么多府兵,硬是连一粒米都没翻找出来。”
“哎呀,不对!昨晚,我明明还看到这边院子里点了灯,有人出来倒水来着。那人穿着伙计的衣裳,背对着我,看不到脸。”
“今儿早上,我听到这边还有动静。象是有人打后边出去了。”
“哦,那么说,王掌柜的他们是今儿一大早跑……”
“嘘!街坊邻居的,王掌柜的他们人不坏。”
“是呀,留点口德吧。这年头,谁没个落难的时候。”
“就是……”
叶罡看了一眼洞开的铺子里。里头果然是空荡荡的。
他又不动声色的抽身离开了。
隔壁的那条街上,有沈云名下的两家铺面。他不死心的去了一趟。
和这边的情形是一样的。顺王府的府兵们正在查抄那两家铺面。铺子外面,都围了一圈人。寒冷的上午,围观的人们神情落寞,双手笼在袖子里,簌簌发抖。
叶罡知道,这些人大多是附近的商户。他们是感同身受呢。
不用再去别的铺子查证了。因为他确信沈云是真的跑了。不但自己跑了,小家伙还带走了所有人,以及所有人的财物。
干得真漂亮!居然连我也被骗住了。
回到理事处后,叶罡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祭起传影镜,向师尊禀报沈云跑路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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