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着水沉香的书房里,李亨听着李泌的讲述,满脸的古怪。
他那位父皇,居然带着杨妃在平康坊当街弹奏起舞,引得千人围观,而这一切全是那位沈郎所为。
“长源,你给孤说说,这位沈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三十多岁的李亨长相清俊消瘦,他当了这么些年太子,还就最近这段日子能睡个安稳觉。
“沈郎其人,犹如神龙隐于云间,就是臣也难以窥得全貌。”
李泌颇为丧气地说道,他从小被誉为神童,张九龄称呼他为小友,可这几年他辅佐太子,却被李林甫压制的极惨,最后还得假借修道脱身。
他本以为自己在山中道观清修年余,早就能做到不为外物所动,可偏偏遇到了从不按常理行事的沈光。
“沈郎能为孤所用么?”
李亨颇为期待地看向李泌,正是那位沈郎的建议,让他主动示弱,果然在他放弃门下党羽后,父皇按住了李林甫,这几日甚至不时让二兄给他送些衣时过来,这让他很受鼓舞。
“这个臣也不敢妄加议论。”
想到沈光当日说到安西时的神情,李泌知道沈光和自己不是一路人,虽然两人同样胸怀天下,但是这个天下却不一样。
从某种角度来说,李泌并不愿意太子接触沈光,可是他又不屑在太子面前恶言中伤沈光,只能给出这么个模糊的答案。
李亨虽然有些失望,但他很快还是振作了起来,“长源,孤记得你上次说,沈郎去了麦友成府上,你说孤能不能也像阿耶那般……”
“太子千万不可。”
李泌连忙道,“东宫里眼线太多,太子想要微服出宫,根本瞒不过旁人,若是被圣人知晓,只怕徒惹风波。”
“难道孤就什么都不能做么?”
李亨可以放弃原先手上的权力,但他仍旧想要在父皇那里重获恩宠,最近这段时间他想明白了李泌转述沈光的那段话,“圣人给你,才是你的,不给你,你不能抢!”
“不争故莫能与之争,您什么都不需要做,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李泌劝诫着太子,“李相如今虽然偃旗息鼓,可他早就把您给得罪死了,他一定不会就这么罢休的,所以还请您继续忍耐。”
“哎,便听长源的。”
李亨没有再多说什么,如今东宫里人才凋零,他能相信的也只有李泌了,大郎和父皇认了错,想来明年就要出征青海,去打石城堡,李泌也说要去安西看看,这长安城里最后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离开东宫,李泌心中不断盘算着,沈光所作所为实在是每每出人意表,尤其是和圣人结识,居然始终装作不识圣人,真是好深沉的心机,好高明的手段,和这位沈郎相比,自己实在是差得太远。
不过自己也不是全无机会,李泌想到沈光对自己畏之如虎,觉得这或许是个转机。
……
李林甫府上,不过短短半月时间,却已经不复昔日盛况,虽说依旧门庭若市,可是却有了股衰败的气象。
宜春院的事情,瞒得过别人,可是却瞒不过李林甫,想到当日初见沈光时的场景,李林甫就不禁有些后悔,这是个真正的人才啊!可惜却被王忠嗣抢了先!
李林甫敢肯定,犟驴似的王忠嗣突然间变化那么大,硬生生地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前停下,肯定和沈光摆脱不了关系。
“王忠嗣,太子、沈光。”
李林甫口中念叨着,他试图将三人联系起来,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继续扳倒太子,如果沈光是太子的人,是刻意接近圣人,王忠嗣暗中勾结高仙芝,图谋造反。
看着在那里不停念叨的李林甫,罗希奭和吉温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在他们眼中李林甫已经魔怔了,他们要是继续试图谋太子,真当圣人不敢杀宰相么。
“你们说,如何才能让沈光成为太子的人。”
李林甫看向了罗希奭和吉温,这两个他过去最信任的手下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事情,今日便是他的试探。
“李相,请恕下官斗胆,如今沈光圣眷正隆,而且高力士也和其相善,没有真凭实据,光靠捕风捉影,可没法取信圣人,反倒会让圣人对李相您……”
“够了,某叫你们过来,不是听这样的废话的。”
李林甫面色阴沉地说道,他很少这般失态,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太子若是继续缩在东宫什么都不做,圣人还需要他这个独相做什么,他可不想把手上的权力分享给别人。
杨慎矜、王鉷、杨钊这几人,要么志大才疏,要么就是废物,真让他们当宰相,只会和他争权夺利,掣肘于他,到时候大唐危矣!
“李相息怒,罗御史也是为李相着想。”
吉温看到李林甫动怒,连忙出声劝道,他和罗希奭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罗希奭倒霉,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吉温和罗希奭最后还是没有任何好办法,想要构陷沈光是太子的人,至少得有证据吧,可沈光自打到了长安城,就从没和太子有过半点瓜葛,他们就是想栽赃也得有个凭借。
出了李府后,吉温忍不住朝罗希奭道,“李相太过固执,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惹来圣人不快,到时候你我危矣!”
“你觉得,若是让圣人知道李相想要构陷沈郎如何?”
听到罗希奭的话,吉温悚然惊觉,这已经不是跳船那么简单,这是要倒坑李林甫一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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