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希望他能活下来。
呼吸和心跳的间隔变得异常的漫长,时间在最后的时刻好像一道被拉直的细线。我还有什么没来得及做的吗?他这样想道,眼前出现了某些景象:那都是些最平常的日子,最平常的对白,最平常的微笑;在那些日子里,他们可以用并非生离死别的力度平常地拥抱,享受一会儿还可以再来一次的平常xìng_ài,在一个看着对方酣睡的脸孔也毫不奢侈的平常早晨醒来。他要烦心的事儿无非是约会、晚餐和超市采购,也许还要添一项合适的求婚时机;那也许就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在平常牵手排队的汉堡车前。而那之后的余生中,“我爱你”会变成最平常的的一句话,出现在他们即将共度的所有平常与不平常的岁月里。
而现在,岁月只剩下说一句“我爱你”的时间,他贴着怀抱里柔软的耳廓,将那句话换成了“活下去”——他会明白的,议员告诉自己,我们不是轻言放弃的人,直到生命最后一秒。
他硬是凭借在这段时间内的碰撞摸清了周围的环境,然后陡然向前一抓——他摸到了墙壁兀起的边缘,前面就是彼得先前藏身的电梯井。从目前的状况看,一个四面封闭的狭窄环境显然是最稳定的部分了;他猛地借助离心力撞过去,扣住被男孩改成手动式的闭合的电梯门,硬生生地将它紧闭的门缝撑开,将托尼推进去;接着从另一面用尽全身力气逆着气流的方向推着门板,将它使劲合上;被摔懵了的小胡子男人楞了几秒,突然使劲地撞上来,捶着那厚重的铁板大叫:“混账!!你做什么?史蒂夫!你不能……”他被旋转的离心力继续撞开,因为眩晕而呛咳得天昏地暗,“不,混账,我不准——你逞英雄出头。你得进来,我们要在一起,你这个白痴——”
史蒂夫使尽力气压在那扇门板中轴的缝隙上。“不。再打开门就被撕烂了,就关不上了,”他气喘吁吁地说,“托尼,抱歉,但让我为你做这个。我是七十多年前就该死掉的人——”
“……不,”他听到一声掖在胸腔之中的啜泣,隔着厚厚的钢铁传来,“不!你是现在在我生命里的人……求你,史蒂夫,没有你我没办法……答应我我们会一起,我们都会得救的,相信我,再坚持一下,好吗?”
我会的,我想要和你一起度过一生,他这样想道,一面闭上眼睛。氧气愈发稀薄了,这让声音几不可闻。“如果你死了我不会原谅你的,”托尼的声音像在钢板里震动,透过他的肺腑刻进心脏,“我会造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阿尔玛机器人,让他代替你的位置。我会和他做爱,和他结婚,和他一起终老。他会比你好得多:他会听从我任何要求,也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史蒂夫的手指在钢板上摸索着,似乎试图从那些冰冷的纹路里找到托尼手掌的温度。/没错/,他艰难地敲击着回答,嘴角挂上笑容,/他甚至不需要命令就可以为你赴汤蹈火。/
那之后他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也许几分钟,也许数小时,他不知道;时间像漫长旋转的星,是一道道周而复始的、银色的、圆形的线。让这一切结束的是一次撞击,就像签筒里的骰子被猛地改变了运转的方向,朝着一个既定的数字滚落下去。
托尼被一阵巨大的阻力甩得跌向另一堵墙;卫星的运动轨迹似乎改变了。各种设备七零八落地噼里啪啦乱砸在一边,他挣扎着坐起来,感受到那令人呕吐不已的旋转也同样在骤然减速。他能够勉强贴着墙面站起来,沿着狭窄的四壁,像酗酒失衡的醉汉,用虚浮的脚步摸索着门框的边界。手腕上的频段震动起来,他拼着那些长短的字符,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史蒂夫,”他敲着厚重的铁板,把额头抵在那冰冷的表面,“你看,我没骗你;他来了。他们来了。你往上看,求你——”
阿森纳细瘦的骨架里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他几乎横向支撑着整个卫星,像个角斗场里的摔跤手那样,将数倍于己的敌人牢牢抵住,一直滑到场线的边缘;而几乎所有能赶到的宇宙型适应性的机器人们以及飞船们,全部朝卫星抛住固定锚、集体反向开动推进器,以一种精确的无懈可击的计算在不扯坏整体架构的同时拉停了旋转。有光从密合的两爿合金之间透出笔直的一隙;然后钢铁的指节从中探入扳开,他无比熟悉又骄傲的金红色的机器人又出现在眼前,朝他伸出一只坚实又精巧的手掌,掌心的光亮仿佛太阳,从这狭窄的四壁上方洒落下来。
「已经暂时封闭了这一区域的氧气外泄,老板。再见到您真高兴。」
他握住那只手;一种不可名状的温度透过那本应冰冷的铠甲传来,酸楚的电流灼热了他的眼眶。“星期五,谢谢,亲爱的。”他哽咽地说,“史蒂夫,史蒂夫在哪儿?”
他就在那儿,歪斜成某种几何图案的走道的一头,所有的乱七八糟坠落的一切的中央;外面已经没有任何一件和它本来的模样相同的东西了。阿森纳在他身旁,他看上去小小的一团,脆弱不堪,完全不能想象他适才做了什么。那副没有面容和表情的脸孔茫然地抬起,无助地寻找着自己朋友的身影。“……托尼。”
老天啊,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机器人学家踉跄地跑过去。
史蒂夫·罗杰斯浑身像是遭受了鞭刑,衣服上全部是划烂的痕迹和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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