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嵘崖啤酒厂,还能到哪去?”团委的徐干事抓起一把瓜子,瓜子是五香的,炒得恰到火候。
大家都看向武庚,武庚反而不答话了,“秦东,你别装糊涂,你小子在区里的朋友比我还多,路子比我还广,你是不是早听说了。”
“真没听说,”秦东矢口否认,年前忙着卖啤酒,年后忙着喝啤酒,这事他还真不知道,“我这也是第一次听说,你就拿我开玩笑吧。”刚刚提了总调度又要提副厂长,那直接提拔成副厂长不是起来用拳头捶了捶秦东的胸口,“不过话说回来,刚提了总调度,又在提副厂长,你说,你小子是不是不能拿几个油旋就把我们打发了?来,大家帮忙,收拾桌子,喝酒,开饭!”
众人赶紧收拾着桌上的茶壶、瓜子、花生,罗玲端着两盘松花蛋就走了过来,“秦总真的要调到糖厂?”
秦东看看武庚,“别听他们瞎说,我自己都不知道。”
罗玲却仍是不高兴,“到嵘啤就是冲着你秦总来的,你要是到糖厂了,那我回商业系统去了,明天我就给厂里打报告。”
“不去,我就在嵘啤,”看着罗玲认真的样子,秦东心里一阵感动,“我也舍不得这帮弟兄们。”
听他说得这样动情,众人反而起哄,“那你就舍得这个副厂长?”武庚的镜片后面射出狡黠嘲笑的光芒。
“副厂长算哪盘菜?”秦东也笑得很是狡黠,“是不是武厂长?”
“滚蛋。”武庚笑着一指他,“等你当了副厂长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
菜上得很快,看着两桌花样繁多、色香味俱全的大菜,众人却只是拿着筷子唏嘘,不忍下手了。
“小秦,早听说鸣翠柳的菜好吃,也知道你爹以前是春和楼的大师傅,今天又长见识了。”焦正红很是感慨,三辈子学吃,五辈子学穿,老一辈传下来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秦总,你还让不让我们动筷子了?”夏雨拄着筷子呆呆地看着满桌的菜,菜的造型和摆放都很别致,你动一筷子都能打破原来的图案。
“这哪是下酒菜,这就跟年画里似的!”高占东瞅瞅这桌,又瞅瞅那桌,两桌菜简直一模一样。
罗玲又端了两盘油焖大虾走了过来,“枝儿姐这手艺够我学一辈子的,谁娶了枝儿姐是谁的福气。”
咳咳咳——
刚才还在感叹的众人突然都不说话了。
罗玲刚到厂里,她不清楚这个话题太敏感,可是大家与秦东相处久了都知道,在秦东家里,柳枝儿是亦姐亦母般的存在,你跟人家孩子说,把你母亲嫁了吧,这孩子得拿大嘴巴子抽你!
“你们怎么了,得咽炎了?”罗玲看着满桌的的人的糗样,就又笑了。
咳——
武庚咳嗽一声,他正要开几句玩笑把话圆回来,外面的门又开了,杜源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身上还穿着警用大衣,显然家都没回,直接从派出所里过来,“欢迎,欢迎啊,武厂长,过年好,正红、庆民……”他一一打着招呼,秦东厂里这帮人他很熟悉,武庚等人也不是一次到家里来吃饭了,看着调度室和销售科的晚辈给自己问好,杜源更是乐开了花,他解释道,“嘿,我来晚了,来晚了,所里临时有个案子,糖厂仓库里的白糖又被盗了……”
哦——
武庚笑了,他笑着看向秦东,众人也都看向秦东,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过年的,白糖被偷,大家都想到了肯定是糖厂的人自己干的,听说年前糖厂的职工发不下工资来,偷拿厂里的白糖到墨水街上卖,被厂里保卫科的人当场就给带走了。
“爸,我东哥要到糖厂去当副厂长……”杜小树悄悄走近杜源身边,又悄悄道。
“啊!”
杜源一下愣住了,他的嘴里咝咝地倒抽着凉气,牙疼似地看向武庚,“武厂长,这是真的吗?大过年的,可不能这么开玩笑。”
“这事啊,”大过年的,武庚也不忍心杜源着急,对这位爱喝点小酒、抽点小烟的热心小老头,他很是尊重,“我们陈厂长坚决反对,区里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一切都可能有变化。”
哦,杜源顿时松了口气,他看向秦东,用这两年来少见的语气嘱咐道,“大东,你给我记住了,就待在嵘啤,咱哪也不去,咱家不少吃不少穿的,咱不去操那个心遭那个罪。”
今天糖厂的白糖被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作为案发现场,杜源也到糖厂实地了解过,察看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糖厂的工人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他最清楚。
工人多少个月没发工资了,秦湾的冬天多冷啊,许多工人就到乡下借船出海打鱼,有的干脆当起了“海猛子”,下海捞海参……
“人都齐了吧?”菜已上桌,酒已开启,武庚就笑着瞅瞅两桌人,“等等,我师傅还没来。”秦东口里的师傅,就是他在洗瓶车间时的车间主任熊永福。
正说着呢,门外又响起了喇叭声,众人纷纷向窗外看去,一辆北京212吉普就停在了门前,熊永福走下车来,可是紧接着,后面又出来一人,武庚一看他,脸色立马变了。
得,今天这日子挑得真是不好,怎么不想见谁,谁就偏偏往你眼巴前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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