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她回家时是初夏,那时候正是螃蟹最肥美的时候,雪花蟹斗很快做了出来,她吃了两个,太祖母就将碟子端了去,螃蟹性寒,太祖母向来不许她多吃的。
她眼巴巴地看着太祖母,努力克制着自己将吃完的蟹斗再拿起来舔一遍的冲动,她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雪花蟹斗。
太祖母却不看她,只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住,随即轻飘飘一笑,“莲生,我叫莲生——”
“莲生——”仇希音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盯着他的双眼一阵阵刺痛,那个会给她做全天下最好吃的雪花蟹斗的莲生哥哥现在叫莲生大师。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垂头盯着棋盘思索的莲生转头看了过来,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他沉静的双眼迸发出极致惊喜的光彩来。
他猛地站了起来,宽大的僧袍打翻了棋盘,他却根本没有发觉。
“莲生大师?”
宁慎之疑惑的声音响起,莲生刚抬起的脚步猛地顿住,因着用力过猛,他趔趄了一下方站稳了。
再站稳的时候,他晶亮的双眼已被轻颤的睫毛严严实实挡住,脸上激动的神色也归于平静,双手合十,喃喃念道,“阿弥陀佛,小小姐别来无恙”。
上辈子,他在离开她进京赶考的路上又一次遇到了仇家,被毁了容貌,断了右手,毒哑了嗓子。
后来,谢探微访遍天下名医,却也只医好了他的嗓子,让他能说得出话来,右手和他脸上的疤痕却是怎么也无法恢复了。
仇希音目光猛地一凝,他脸上没有上辈子从他左眉骨一直延伸到下巴的长疤,他眉心那朵含苞般莲花的胎记也还好生生的绽放在他眉心,没有被残忍地挖去,只留下一个鹌鹑蛋大小的深坑,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触目惊心。
不一样了,仇希音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这一辈子许多事都不一样了,而此刻,她看着莲生光洁如雪的脸,无比庆幸这不一样。
莲生不安动了动身子,所幸他灰色的僧衣十分宽大,倒是不十分明显。
谢探微诧异走到跟前,看看他又看看仇希音,“你和音音认识?”
莲生不动声色吐了口浊气,点头,“数年前,贫僧曾遇大难,多亏仇姑娘搭救,才捡得一条命回来”。
对于莲生的“大难”,谢探微自然也是知晓的,只不知道竟是仇希音救得他,不由笑道,“那还真是巧了,音音,别傻站着了,过来,小舅舅教你下棋”。
仇希音眨眨眼,尽量模仿八岁的女童遇到这种情况时的姿态惊喜道,“莲生哥哥,你不是来京城考状元的吗?怎么做了和尚?”
莲生苦笑,他抬起手,似是想摸摸她垂在小鬏鬏旁的发带,像他之前无数次做得那样,然而,他最终只是又双手合十,又低低喊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度我苦厄,明我眼目,开悟我心”。
仇希音,“……”
虽然跟毁容断手比起来,出家当和尚什么的,完全可以容忍,但这个回答,是欺负她现在还年幼,听不懂他在糊弄她吗?
谢探微轻哂,“他的意思是说他从江南到京城赶考的路上遇到了仇家,想毒哑他的嗓子,还想毁他的容貌,断他的右手。
万幸有个游侠路过救了他,又一路将他送到了京城。
他这一路而来,几经生死,倒是突然顿悟得道了,就在小相国寺剃度出家了,音音,来,跟小舅舅说说,你是怎么救他的?”
仇希音摇头,“不是我,是太祖母,那时候他浑身是伤,快要死了,我就求太祖母带他回去治伤,太祖母答应了”。
谢探微啧了一声,上下打量了莲生一眼,“怪不得人家总是说红颜薄命,红颜薄命,这得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啊?”
莲生再次双手合十,微微俯身,“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仇希音看着他那虔诚又虔诚的模样,突然促狭心起,认真看着他,装作十分赞叹开口,“莲生哥哥,没想到你剃了光头也还这么好看!”
想想又道,“你没剃光头的时候是江南第一美男子,剃了光头后就是大萧第一美光头!”
莲生的光头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与他眉心胎记一般的颜色,谢探微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莲生滚烫的光头,因为莲生垂着头,他倒是摸得十分趁手。
于是,他又意犹未尽的摸了一把,“大萧第一美光头,哈,这光头不但看着好看,摸着手感也好,音音,你也来试试!”
仇希音雀跃朝莲生跑去,喊道,“好啊,我也来,我也来,莲生哥哥,你头再低一点,我够不到!”
莲生,“……”
……
……
中午时分,去看日出的众人都回来了,除了凤知南,其他人,莲生都没有见,包括苗家兄妹。
凤知南上下打量了一番莲生,只问了一句话,“你真的不杀生了?”
凤知南说话又实在又直接,却带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人很难欺骗于她,比如此时的莲生,他垂头合十,迟疑了许久,终是沉声叹道,“贫僧不知”。
凤知南点头,“那就好”。
结合她昨天对雪花蟹斗过分的好奇,仇希音十分怀疑她这句“那就好”其实没多少多余的含义,仅仅就是表达对他还有可能杀生,更有可能沾一点血腥做雪花蟹斗的欣慰之情。
但这样一句话听在莲生耳中,显然让他十分摸不着头脑,他困惑看了看凤知南,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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