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费大叔这样的,又哪里来的余钱能看病?
就是来这儿看诊的诊费还是村里的乡邻们实在看不过,筹措了来的。
也幸亏是遇上了她爹这样的老好人,不收钱,还自掏腰包,贴着药材地给他治,这才拖了这么长时间,若是换了别的大夫,这费大叔只怕早就不在了。
那剩下的那一双孤儿寡母,母亲还是个疯妇,日子更是难过。
只是,这费大叔的病却委实有些难缠,治了这么些时日也不见明显的好转。
今日,叶仕安便是带着叶川柏又去了一趟费大叔家给他看诊,可回来便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必是为费大叔的病费神呢。
这么些年过去了,叶辛夷在医之一道上,倒也有了不少进益。
许多时候,叶仕安也愿意与长女探讨。
听她问了,也不瞒她,便是摇着头叹息道,“没什么效用。而且,今日把脉,觉得更严重了些。若是实在不行,为父怕是要冒险用那个古方试试了。”
“爹说的,是梁申给你寻来的那本药草集上的方子?”叶辛夷杏眼忽闪道。
梁申这些年天南地北地跑,知道叶仕安最是痴迷医药之道,不知从何处淘换来了一本有些年头的药草集,当中就有一些失传了的古方。
叶仕安果真很是喜欢,常常拿着研读,当中的有些方子也在试验。
叶仕安所说的那个古方,他早先便研究过,也让叶辛夷看过,倒是对费大叔的症。
只是下药却有些霸道,叶辛夷瞧着,倒是有些苗医的做派。
那些毒虫毒草,以毒攻毒的法子到底凶险,叶仕安亦是没有把握。
这才一直未试。
可今日却动了心思,看来,费大叔的情形,果然已是不能再拖。
“嗯。”叶仕安面色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但眉眼间,却还是含着两分犹豫。“我再想想吧,兴许还有别的法子。何况......那方子里的很多东西,咱们也要现备。”
叶仕安说罢,又是沉凝着发起了呆,眉间的褶皱重重,几乎能夹死蚊蝇。
叶辛夷敛下眸子,没有吭声了。
翌日,又是一个云淡风轻的秋日。
叶仕安忙活了一阵儿,看完了诊,见铺子里没了病人,便是与叶辛夷交代了一声,出了门。
天色尚早,叶川柏去了学堂,叶菘蓝去了霓裳阁,都尚未回来。
叶辛夷抬头看了看天色,左右无事,想起药柜里一些常用的成药,像是四物丸这些都快卖完了。便是自己配了药,碾了药粉,又和了蜂蜜,在柜台后,耐心地搓起了药丸子。
沈钺还在门外,便见得了那个姑娘。一身素面的湖绿色衣裙,简简单单、清清淡淡,立在柜台后,身后是一排深褐色的药柜。她垂了头专心地搓着药丸子。额前两缕发丝垂落下来,飘在额前,略略遮挡了她精致的眉眼,也勾得人手痒,恨不得能够抬手将那发丝勾到耳后去。他此前从不知,搓个药丸子也是异常累人的事儿,否则,那娇俏玲珑的鼻尖,如何能起了一层细腻的汗珠呢?
也怪他眼力太好,隔了这么老远的距离,都能看得清楚。
沈钺在心底无声叹了叹,终究是背着手,上了石阶。
有些不忍惊扰了面前这幅画面,他将动作放得极轻,但那姑娘却好似察觉到了一般,蝶翼一般浓密的眼睫扑闪了两下,便是抬了起来。
粉樱般的唇瓣微微弯起,带着笑。
可那双灵澈透亮的杏核眼在瞧见他时,却很是错愕地一顿,嘴角甜美的笑痕便是在沈钺遗憾的注视中,消失无踪了。
沈钺在心底又是无声叹了叹,却还是从容迈着步子进了铺子,四处看了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姑娘面上,瓷沉的嗓音徐徐响起,“大夫不在吗?”
昨日,他便已是打探清楚了。姑娘姓叶,名唤辛夷,这家药铺就是这姑娘家开的,大夫是姑娘的父亲。
可显然,今日她父亲不在铺子里。
他神色从容,叶辛夷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怎么也没有想到,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便瞧见了这个人。
哪怕没有穿那身扎眼的飞鱼服,就是一身常服,这人身上刻意敛起的气势却还是让人不容忽视。
有那么几个瞬间,叶辛夷心中惧怕惶然皆有之,不知他为何而来,难道……是认出她来了?
可谁知,他在铺子里看了一圈儿,便是来了这么一问。
叶辛夷怔了怔,心下思绪忽转,沉吟片刻,才放下手里搓到一半的药丸,借着用湿布巾擦手的动作,垂下眼,轻声回道,“大夫不在,你是要看诊吗?”
“嗯。”沈钺的目光仍是落在她身上,低低应了一声,“有些不舒服。”
真是来看病的?叶辛夷心里有些怀疑,却不敢露出分毫。
擦完了手,从柜台后走出来,“何处不舒服?”
沈钺没有说话,只是默声看着她。
叶辛夷这才道,“是这样,家父有事出去了,不知何时回来,不过,我也会些浅显的医术,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看诊。当然,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别家医馆看看。”
倒是听说这姑娘常跟着父亲在药铺里帮忙,那么,会些医术倒也不稀奇。
“那便有劳姑娘了。”沈钺轻声道,而后,便是径自走到一旁的诊案前坐了下来。
反倒是叶辛夷愣了愣,这样的世道,于女子本就不公,她虽然会些医术,可哪里又真正给什么人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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