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不就想到了熒出你吗?”乾和帝笑望已经迅速抹去面上惊疑,又面无表情垂下头去沉默不语的沈钺,“熒出是朕最为看重信任之人,而夏家公子与熒出你却是亲如兄弟的好友,相信熒出不会辜负了朕的重托,也不会辜负了与夏家公子之间的这份情义,你自是最好的人选。所以.....这一趟,便由你去吧!”
一句轻飘飘,好似还带着笑的“便由你去吧”便将沈钺牢牢钉死在了这件事上,即便沈钺早已对乾和帝的凉薄与冷血有了认知,这一刻,却还是心底泛凉。
可他不能表现出一星半点儿,甚至还要拱起手来,语调平板沉肃地应一声“是”。
待得从南书房出来,沈钺抬起眼,天上艳阳高照,还未到正午,却已热得厉害,他眯起眼,总觉得那阳光灿烂而刺眼,让人觉得炫目。
张季礼将他送出门来,就站在他身后,“沈大人,陛下交代了奴才还要去一趟北镇抚司,给楼指挥使送这封公文,奴才便斗胆与沈大人同路了。”
“张公公请。”沈钺微微笑着应道,紧阖的门扇后,隐隐有咳嗽声传出,沈钺抬起眼,深幽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瞥向此时幽静的南书房。
高高的红墙耸立,即便宽敞的夹道却也显得逼仄。
沈钺和张季礼两人顺着一边红墙投下的阴翳处朝着宫门徐徐而行,还有两个小太监远远跟着。
天气炎热,行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碰上人。“这么个天气,张公公还要顶着大太阳跑一趟镇抚司衙门,真是辛苦。”
“能为陛下分忧,奴才哪里敢言一声苦?而且沈大人不知,近来陛下心神不宁,吃睡不香,这身子亦是不好。请了太医来看过几回了,都说是肝火不抒,肺气失宣,这方子开了,药也吃了不少,却也不见怎么好,奴才心里也是忧心不已,能多帮着陛下做些事儿,奴才心里还安定许多呢。倒是沈大人,马上就要受累跑一趟蜀中,此去千山万水,路途遥遥,沈大人还要多多保重才是。”张季礼忧心感慨道,到了后头,才话锋一转,转而对沈钺说起了客套话,方才那一段倒好似只是顺口提及一般,不落半点儿痕迹。
沈钺眼底一缕幽光匆匆暗掠,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勾起唇角道,“我与公公也是一般无二,陛下信任于我,我能为陛下分忧,只有欢喜的,绝不会有受累之说。”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又继续往前而行。
“一会儿明旨怕是就要下来了,陛下的意思,沈大人这几日只需做好准备便是,随行人员那边自有楼指挥使安排,沈大人无需太过操心。奴才去了北镇抚司后,还会往大理寺去一趟,交代了谢大人,沈大人什么时候方便便什么时候过去便是。”
“有劳张公公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徐徐走着,那长长的夹道便也到了尽头,宫门处转眼即到,两人在宫门前作别,便各自上马,同行一段后,又背道而驰。
听说沈钺回来了,叶辛夷连忙将手里正在叠的衣服放下,三两步便迎到了门外,谁知,沈钺却已经大步流星从二门处而来,面沉如水,形容冷冽。
叶辛夷见到,心下便是一沉,便知这次被召进宫,果真又没有什么好消息。
果不其然,待得进了房中,四下里只剩他们夫妻二人时,沈钺便是沉着嗓音道,“果然不出所料,他马上就会下明旨,让我代他走一趟蜀中,却不是去暗中查访夏家是否有谋逆之实,而是让我就书生之事,去请夏大将军进京一趟。”
“什么?”叶辛夷即便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还是不由得惊呼出声。
早就料到此行不会容易,却没有想到,临到头了,乾和帝还要给沈钺加上一道难题。漫说他们能不能平安到达蜀中,就是果真到了蜀中,见到了夏长河,要请他进京,谈何容易?乾和帝对夏家的忌惮,夏长河会不知吗?他这么些年来每到述职之时,要么称病,要么有别的原因,已经差不多二十年未曾到过京城了,只怕就是防着皇家翻脸不认人呢。眼下,又岂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当然了,夏延风在京中,而且身陷囹圄,若夏长河为了儿子犯险也不是不可能。可前提是,这个事情落在沈钺身上,便已是一道催命符。
这个时候,两边都可能要了沈钺的命,何况,还有隐在暗处的敌人。
叶辛夷心乱如麻,却也只是一瞬便沉定下来,罢了,不过是他们预想当中最坏的结果而已,还能起身来,借口到了外面,叶仕安见女婿这般知情识趣,便又是长长叹了一声,望向女儿时,神色更多了两分犹豫,“欢欢儿啊,姑爷这趟差事怕是不易,而且陛下下了明旨,你断然没有跟着的道理。他们又肯定是要着急赶路的,你虽会骑马,也有功夫傍身,但到底是从未出过远门,又是个姑娘家,你何必要去吃这个苦,说不得还会拖累了姑爷呢?”
“爹,正是因着这趟差事不易,我才一定要去。”如沈钺一般,叶辛夷也早就料到她爹会反对,亲疏有别,在她爹心里,不管对沈钺这个女婿再满意都好,又哪里能及得上叶辛夷的安危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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