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工整些,还能看罢了,哪里当得起陛下如此夸赞。”黄宜安十分谦虚。
心里却明白祁钰夸得不差,她不论是字还是画,在一般女子中都算是上佳了。
谁让前世郑氏最早就是凭借一首自作诗的手稿入了皇帝陛下的眼睛呢?
作为被冷落抛弃的皇后,她坚信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因此斗大的字只识了一箩筐、字写得只比鸡扒好一点的她,不论三九伏天,每日苦练大字、苦读诗书,勤奋了大半辈子,才有了如今的成效。
原本没想过在祁钰面前展示的,毕竟新婚的皇帝每天忙着处理政务、分夺权力、安抚朝臣……剩下的那点精力,也都花在吃她和她做的饭上了,哪里还顾得上欣赏她积累了半辈子的才华?
可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时机到了,她想掩盖都掩盖不住。
看着祁钰晶亮的眼睛,跟前世第一次在一众只粗识几个字、读过女训、女诫的宫妃中,蓦地发现还有个会吟诗作对的郑氏一模一样,黄宜安一时心情复杂。
所以祁钰前世之所以专宠郑氏,不仅因为郑氏关心他、敢怼他,还是因为郑氏比她们读的书多一些吗?
由此可见,不论是什么时候,何种境遇,多读书总是没有坏处的!
陈太后闻言笑赞道:“这正显出皇后端静沉稳,不是那等炫才张扬之人。”
这样的人,才能坐稳中宫之位,才堪母仪天下。
祁钰连连点点头,笑道:“母后说得对!皇后确实德才兼备,堪为天下妇人表率!”
一副“朕媳妇天下最棒”的骄傲脸。
陈太后看了禁不住好笑,想到近日听到的消息,遂顺势笑道:“这也正说明李妹妹是真心疼爱陛下的,所以当初才会坚持选立宜安为皇后。”
这句话一出,祁钰立刻品味出了劝和的意思,心中暗想:这件事情并没有挑到明处,他也并没有因此而与李太后争吵,但陈太后还是知道了。
可见一向不理俗务的陈太后并不是真的耳聋目盲、精力不济,而是懒得去管、倦于去争罢了。
要是别人这么劝他,祁钰根本就不会理会,甚至还是训斥对方多管闲事。
可是说这话的人是陈太后——打小便待他慈爱宽和的嫡母,也是他未来亲政路上必不可少的助力——先帝元后的名号,可比李太后这个他继位之后才尊奉的生母皇太后响亮多了
有时候,朝争靠的不仅仅是权力,还有身份和舆论。
祁钰脸上的笑容一垮,勉强笑道:“母后教训得是,孩儿明白了。”
陈太后观他神情委屈不平,便知他不是真正地服气,心里还憋着气呢,遂摊开了劝说道:“哀家知选妃一事,李妹妹没有提前同陛下说,陛下心中不悦。
“但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李妹妹。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她不过是随口感叹几句,谁知就被有心人奉若懿旨,私下安排了起来呢?”
李太后是不是随口感叹几句,祁钰心里很清楚。
宗亲也就罢了,但是冯永亭如果没有李太后的首肯的话,是绝对不敢放出选妃的风声,借此肆意敛财以及拉拢人心的——这些都是田义暗查清楚之后,回来禀复他的。
可李太后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生养了他,又费尽心力地将他推上皇位,千辛万苦地一路辅佐他走到了现在,更是他未来亲政路上的最大助力,不论是为私还是为公,祁钰也不能真的同她闹掰了。
所以他顺着陈太后的话,点了点头,低声叹道:“母后说得这些孩儿都明白,只是一时转不过来弯儿罢了。母后放心,二位母后的恩德,孩儿一直铭记在心!”
陈太后见祁钰没有一味地说假话敷衍她,而是肯跟她说真心话,心中也甚是快慰,温声劝道:“哀家说句陛下不爱听的,即便是陛下现在不准备选妃,那提前放出风声去也没有什么妨碍。
“李妹妹已经着钦天监择定了明年正月十六给皇后举办及笄礼,待这之后便要广选妃嫔以扩充后宫、绵衍皇嗣,因此如今准备起来,倒也不算太早。”
想想迁延近一年的立后,如今提前几个月准备选妃事宜也是应当的。
黄宜安默然不语,乖巧地垂首侍立。
祁钰却不能不勉强答应下来。
作为一个被架空的皇帝,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辞别了陈太后,帝后二人一路无语地出了慈庆宫。
秋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飘洒着,可是两人却已经没有了来时赏雨的心境。
陈太后的话,让他们深刻地意识到,在这里巍峨深沉的皇宫里,所谓天下最尊贵的皇帝与皇后,其实不过是两宫太后和朝臣摆在尊位上的两个娃娃罢了。
娃娃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吃,什么时候该睡……都已经有人替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他们,就只剩下照章行事了。
等去慈宁宫给李太后请了安,二人便回了坤宁宫。
这一次,祁钰没有缠着黄宜安下厨做好吃的,只让阿梅等人将尚膳监送来的膳食摆满了桌案,便挥退了宫人。
黄宜安也无心给祁钰布菜。
两个人相邻而坐,对着一桌子的菜发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打在琉璃瓦上,搅得人心绪不宁。
本就只剩余温的膳食,渐渐地变作冰冷,有的上面已经凝起了一层猪板油。
夜色渐渐地笼罩上来,本就因秋雨而阴阴的天色忽地彻底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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