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旧物市场,低矮阴暗的一座小平房。
门是大敞四开的,屋里的炉子不太好烧,全是煤烟。
张耗子蹲在门槛上,卷着旱烟。
卷了很久,又在鼻子底下闻了好几次,终究是没舍得点上,夹在了耳朵上。
“张耗子,你个窝囊废,咋就不替好人死了呢?”
一个粗暴的女声,从屋里传了出来,听这声音,怨气冲天。
张耗子扭头冲着屋里喊。
“又咋地了?大过年的你消停点不行啊?”
张耗子敢回嘴,屋里的女人再次拔高了音量,像是公鸡打鸣似的。
“你还敢提过年?你还知道过年啊?你是想饿死我啊?
不想伺候我,就赶紧滚,滚得远远地,别让我看见你。”
张耗子这次没有立马回嘴,走进了厨房,捅了捅正在冒烟的炉子。
“哎,柴火受潮了,今天邪门,还刮的南风,炉子不好烧。
火上来我就给你做饭。”
说着,从电饭锅里,用勺子刮出了半碗米粥,冰凉冰凉的,端到了屋里。
屋里的窗户上为了保暖,钉了好几层塑料,所以光线特别暗。
靠墙放着一张双人床,上面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
瘦骨嶙峋,借助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出脸色成病态的蜡黄。
也不知道刚才的大嗓门,是怎么从这幅病怏怏的身体里喊出去的。
张耗子看着妇女,心里一阵酸楚。
人世间灵气枯竭,所有损耗的灵气得不到补充。
三界命轮不转,本应该收到的福报愿力也因为秩序混乱,无法接受。
灵魂上的创伤未能痊愈,再加上身体透支后,生命力的衰竭。
此消彼长之下,身体就会越来越衰弱了。
走到床前,把凉粥递给女人。
“思辰,你先垫吧垫吧,一会火上来我就做饭。”
思辰接过饭碗,喝了一口,感觉到了米粥的冰冷,怒火中烧。
用力的把饭碗摔在了墙上,凉米粥像是鼻涕虫,沾了满墙,碗摔得稀碎。
“你就给老娘喝这个凉粥?
大过年的你就给老娘喝凉粥?
看见你就丧气,别再方老娘了。
你滚吧,你滚了,我就不用天天喝泔水了。”
张耗子看着思辰摔碗,可以阻止,但是没有阻止,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发泄。
“咱家碗不多了,你何必呢?”
“我何必呢?
那张耗子,咱们说道说道,你何必呢?
你就让我死了行不行?
还让我活受罪干啥?
我一天也不想活着了。
我熬不下去了,我真的熬不下去了。
我求求你,让我死了吧。”
思辰越说越激动,开始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张耗子站在床边,表情麻木,好像对今天这一出,已经彻底麻木了,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
“我不管,你不能死我前面,我不答应。”
思辰听到这句话,突然就不哭了,直勾勾的看着张耗子。
“成,那你答应我,今天晚上不去了,行不行?”
张耗子看着房子角落里的米奇玩偶,小声的说。
“一天五十元,没钱咱们吃啥,还得去啊。”
思辰刚刚平静的情绪,又炸毛了。
“张耗子,你别跟我来这套,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
“只要活着,就得去啊,那是我们的使命。”
听到使命两个字,思辰癫狂了,伸手不断捶打张耗子的瘦弱的身躯。
“三年了,你再去就三年了,就你有使命啊?
就你拿使命当回事,就你伟大啊?
谁管过你?谁心疼过你?谁谢过你?”
随着思辰的捶打,张耗子身体不断的摇晃,也不躲闪,也不阻止,眼神异常坚定。
“这就是我的命,我得认,不用别人心疼。”
“我心疼,我真的心疼啊。”
张耗子听到这,动容了,想到了很多事情。
从意气风发,到抽签填命轮,再到这人世间的万般艰辛。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刀子,钝刀子割肉,真疼。
“思辰,没事,我还顶得住。
一会我下班,预支两天工资,买块肉吃,你等着我。
咱们今天也吃点好的,毕竟过年嘛。”
思辰不再捶打张耗子,而是死死地拉着他的衣服。
“大哥,你让我死吧,我真的不能再拖累你了。
我死了,你的日子还能好过点,不用这么熬了。”
大哥,思辰已经多久没跟自己叫过大哥了?
张耗子听到大哥两个字,情绪有点控制不住了。
这几年,所有挣的钱,全给思辰补身子了,没有她,自己确实能够好过一点。
但是,不行啊,自己是大哥啊,自己不能撒手不管啊。
一只手要抓住思辰,一只手要抓住使命,他太难了,太累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就别再闹了,你了解我的脾气。”
思辰无力的松开了手,这次又失败了。
最后的挣扎,思辰不想放弃,小声的说。
“大哥,你的使命,也是我的使命。
不是所有事都是你一个人扛的。
求求你,把我吃了吧。
让我最后尽一份力,要不今天你就回不来了。”
张耗子惊恐的看向了思辰,在那蜡黄的脸上,看到的不是玩笑。
思辰是认真的,她真的想让自己吃掉她。
是啊,自己再扛就三年了,旧伤未愈又添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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