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
存在即是合理。
贤者之所以是贤者的理由,并不因为他懂得许多知识。光是拥有知识而脱离了这些细节的话,那就像是那个著名的寓言——把自己封到了象牙塔当中的大魔导师,在照顾生活的弟子离去以后,竟连自己做饭都没有办法,最终空有满腹的魔法知识,却活活饿死。
亨利始终是贴近着生活的,也始终是尊重着人民群众的智慧的,他的力量来自于日常,来自于生活,来自于千百年间无数前人思索累积下来的细微知识,而非脱离了人民基础固步自封的闭门造车。
这个称号所代表的东西并不是某种脱离普通人的超然存在——尽管某种意义上某种方向上它也并没有错,但若要真正给予这个含糊又暧昧概念予以确切的称呼的话——
所谓“贤者”,应当算是“立于人民之中,而又超然于人民。”
正因拥有的知识超越了常人的认知,他才能够为他们指明方向。而也正因为他仍旧立于人民之中,他的一切都是基于千百年劳动人民累积的细微智慧,他也才真正明白普通人会想些什么。
如今比起过去已经成熟了许多的洛安少女这样想着。
自己要学的东西仍旧有许多,而这也正是历练,正是旅行的必要性之所在。
总是固守那方寸天地的生活或许是安稳的,但这种安稳建立在一成不变之上。冒险者的生活为大多数人所诟病,佣兵、旅人和商人的名声从古至今都算不上好,人们利用他们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内心里却认为这些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搅乱了自己安稳的生活。
民族单一性越强,越是排外的地区,你就越是可以感觉到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围——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重新上路的米拉回过了头,她又忘了如何发音的那个卡什么什么涅的村子已经在身后能看到的视野边缘,若非制作早餐的烟气升腾而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你都不会认为那里有一个村庄。
被恐狼咬死的绵羊剩下的羊毛被尽量剪了下来,因为天热缘故死了好几天的绵羊已经没什么可用的肉了。村民们尽全力地取下了还能用的部分,意图回收成本。
对于他们来说损失一头欧罗拉绵羊造成的经济打击并不算小。尽管恐狼的皮毛扒下来以后也能卖一些钱,但现在正值夏季加上又是一头老狼,毛色并不算特别好狼头还被巨人给打爆了,没有连着完整头颅的狼皮价格会掉个不少,总体而言算是亏了。
生活的拮据使得这些村民发布一个任务都要玩一些坑人的小手段,不说明是恐狼尚且能算是对于到来者实力的验证,但对于巨人的存在也不说明,这就有点存心的意思了。
这几乎是一个不开放地区里头小农民小牧民会有的思维典型,一方面他们确实生活贫苦拮据,请个佣兵过来处理事务都需要由村长出马集资,两个金币20个银币这样一笔钱对他们来说不算小钱。
但另一方面又处处默不作声地下绊子。倘若亨利昨日没有直接点破,或是在点破了以后出于同情心而自愿地减少了酬劳,这些人实际上却也不会去感激他们。
“佣兵就是吸人血的战争恶鬼,靠夺取生命来赚钱。真要是好人的话,为什么不干脆一分钱不拿免费提供劳力?”升米恩,斗米仇。如是的让步只能换来这样的结果,不仅连应得的酬劳没有拿全,还会搞得自己一肚子闷气。
只能说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贤者展示了克莱默尔利用了一下大剑这种武器在苏奥米尔境内如今的坏名声以后,他们出于恐惧千方百计讨好的模样,米拉看着,内心当中仅仅只有“可悲”二字。
洛安少女尚且如此,我们的贤者先生自然是更加。
只是他到底见过了许许多多这样的事情,从事件一开始一切就都已经被那双灰蓝色的眼眸看了个通透,此刻内心当中仍旧是一片平静,非要说的话,顶多也就只是有些许的感慨。
亨利说的“回不去了”,米拉现在隐隐约约也有些共感。
克莱默尔到底有着怎样的光辉历史,她没有从头到尾完整地了解过,但至少从波鲁萨罗的那个苏奥米尔佣兵口中,还有未到达苏奥米尔之前隐隐约约听闻的传说来看,显然不应该是像是这样令人出现惊恐神色的武器。
这个国家,已经变了。
如四季的转换,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流转。永远不变的东西确实不可能真正地存在,只是人心当中的想法竟可以这样容易改变,也确实有些令人意料不及。
宣布克莱默尔大剑违法的指令是二十多年前当代女王即位时发布的,平心而论这是一道合理的法令,虽然有些天真,但却确实是为了和平而做出的抉择。
作为在两国历史之间扮演了重要地位的武器,克莱默尔对苏奥米尔人而言是有如民族图腾一样的存在,而对于帕德罗西人来说则是耻辱与恐惧的代言。
要改善两国的关系,从这儿入手并非一个错误的决定。只是天真的女王显然把战争想得太过简单,觉得只要禁止了武器,这千年血斗造成的铭刻在两国人民心中的仇恨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法令令大剑在苏奥米尔的国土上不复存在,大剑士们所效忠的女王本人亲手剥夺了他们的家乡和信仰。她给出的选项是残酷的——“要选择继续生活在这个国家,还是抱着那把武器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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