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兵部的文书,熊廷弼冷哼一声。
复沈阳,这三个字,在文书上居然写的如此轻描淡写。
他难道以为奴贼退了,我派个人去占领一下,再插上大明的旗帜,就如此简单吗?
蠢驴!
这样的蠢驴,是如何到兵部尚书如此位高权重的位置上来的?
除了张鸣鹤,兵部的人也尽是一群蠢材!
“我若去广宁,沈阳还怎么守?”熊廷弼冷笑一声,“届时,怕是不止沈阳要再丢,就连辽阳都要失陷!”
这帮兵部的蠢材,只一心袒护王化贞,叫我率兵去助他建功,却不知我此去不是建功,是亲手葬送了辽东才刚稳定下来的局势!
文书最后,兵部尚书张鸣鹤还就争执一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要熊廷弼与王化贞同心齐力。
看见这里,熊廷弼在大堂门口,望着屋外正在忙活的兵丁们,也是长叹口气。
“就是平日,那些人弹劾我的还少了?”熊廷弼复又道,“洪承畴就任前,之所以推辞,就是因为此处乃是火炉。”
“此前已失沈阳,此番若再弃守,朝中必会风传我熊廷弼贪生怯战。”
“封疆之臣当死封疆之土,弃守沈阳,我熊廷弼一人担罪,却能保全十四万沈阳军民,值了。”
“台台——”诸将皆惊,纷纷起身欲劝。
“尔等不必再劝,吾意已决。”
熊廷弼摆摆手,道:“传我令,沈阳军民立即撤入辽阳。即日起,严令辽阳周围各堡,死守不出,坚壁清野,避敌锋芒,再图恢复。”
“那广宁,我们去吗?”忽地,曹文昭问。
听这话,熊廷弼愣了一会儿,复又望向地图,道:“长宁、长胜、长安、长定、长勇五堡位于辽阳侧,进可牵制奴贼,退可互为犄角,不能轻动。”
自语道到这里,他望向辽阳前方,眼中神色变暗。
“兵部既已发了文书,我不能不遵,传令下去,命武靖营参将刘渠自沈阳拔营,支援广宁。”
“台台,若王化贞执意出战,这是叫刘渠去送死啊…”曹文昭有些于心不忍。
武靖营参将刘渠,将门出身,去年才累积战功至参将,是个不错的苗子,如今却要他。
闻言,熊廷弼转头,冷眼反问:“不然呢?”
见曹文昭这次与自己四目相对,熊廷弼也觉得意外。
须臾,他长叹口气,仰起面来,无奈道:
“兵部文书就在地上,我的命令他王化贞可以置之不理,可京师的文书,我熊廷弼却不能不遵啊!”
许久,他眼中方闪出从前那般坚毅,道:“纵是身首异处,诬为怯战,我也要守住辽阳。”
“不然,便是愧对了皇上对我这般再塑之恩!”
一场兵议,几乎决定了接下来辽东战况的走向。
面对张鸣鹤的步步紧逼,熊廷弼最终选择退让。
他下令弃守收复几月的沈阳,自己承担所有责任,除派刘渠一营赶往广宁外,全力守住辽阳。
薛来胤与曹文昭辞出经略府,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上这几个大字。
“辽东经略府。”
不出意外的话,今后这些字再也不会对诸将有现在这样大的威慑力了。
他们也都知道,熊廷弼一直在辽阳按兵不动,实非怯战,而是时势所逼,不得不稳定人心。
对王化贞来说,就算出兵后无功而返,东林群臣也可以袒护于他,战败的包袱,大可以推到熊廷弼的头上。
可熊廷弼呢?
除了皇帝的信任,他一无所有。
再加上他这个动不动嘴臭的坏毛病,早就得罪了无数人,一旦出事,朝廷没有一个人会为他说话。
此番弃守沈阳,死守辽阳的这个决定,几乎是明知会身败名裂而下的。
面对这样的情况,紫禁城里的那个皇帝还会力保熊廷弼,与满朝文武对抗吗?
那可是擅自弃守沈阳,以致广宁战败的大罪!
对于这个,所有人都没底。
诸将一步步出了经略府,相顾无言,全都按照熊廷弼方才的部署,前往各处传达命令去了。
谁心里都知道,若没有什么意外,这将是熊廷弼作为辽东经略所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了。
弃守沈阳,广宁若出则必败。
真追究起来,熊廷弼逃脱不了干系,任意一个罪名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毕竟从古至今,武将嗜血的钢刀,从来难胜文臣舔墨的笔。
......
广宁,参议府。
现在的广宁,正为出城自蒙古绕袭后金而做着充足的准备。
“升帐!”
忽然传进一声大呼,却见是王化贞带着左右各一排哨官,又携左右卫兵,大张旗鼓地进了大堂。
“这一个参议,竟比辽阳的经略排场都要大。”
“谁说不是呢…哈哈。”
“人家京里有人,还是首辅的门生!”
“经略算什么,要是没皇上力保,这经略早就是参议的囊中之物。”
听见底下将官窃窃私语,王化贞紧皱眉头,咳了几声,依旧不见好转,遂向外打了个眼色。
门外哨官见状,便无奈又提高嗓门,喊了一句:
“参议升帐了!!”
喊完许久,堂内诸将才渐渐止了议论,但望向王化贞的眼光中,大都带着不屑与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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