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俺义军派人去收拾了,想不过些日子就会有消息的。。”
在黄巢的对面下首落座之后,崔缪这才注意到他们话题的中心,唯一一个与在场一片志得意满格格不入而闷头喝酒的,则是满身沧桑与颓丧气息的孟揩。
据崔缪私下所掌握的消息,他从广府败退出来的时候本来还有数百人追随;但是在借道郴州北归想要召集旧部的路上,却被当地的土豪所伏身边随从死伤殆尽;仅以身逃之后有被人抓进了黑不见天日的矿洞里做苦役。
直到半个多月前才率众打翻了监管逃了出来,又一路艰辛辗转数地才找到了一只外围义军的驻地;然而对方显然不相信他的身份,反而把他当作奸细抓起来准备问斩;事到临头才有一个小头目认出他身份来,而带着他钱掏出来,但是跟着他的那些人都被泄愤砍了。
因此,他回来之后就是这么一副看起来苦大仇深的不得意模样。当然了据崔缪所知,他这番仇怕是一时半会是报不成了。因为之前想要拿他当奸细斩了的那部外围义军,已经不晓得跑到哪里去就食了;哪怕是重新投了官军,或是变成地方土团也好不足为奇。
要知道按照过往的惯例,作为黄巢为主导的唐末义军,在转战过的地方上一般都会进行哨粮或是就食。前者便是派出数量和规模不等征收队,到城邑以外的乡村地区去征收粮食兼做吃大户;基本上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的临时性措施和粗放作风,因此各种疏漏和错失不少。
后者则是划定一个区域内,作为某只义军在一段时间内满足就地补充兵员和凑集所需物资的需要;算是更进一步的搜刮和聚敛手段,对地方豪族大户的清理也更加彻底一些;
而在这两者的基础上,后来又发展出来第三种方式;通常称之为守乡。也就是在日益膨胀壮大起来的义军主力当中,陆续分出一小部分人马来看守后路,兼做提供后续的钱粮物用输送之责;以减轻本阵供给上的压力和虚耗。
算是将占据过的地盘,进行更加充分的挖掘和开发、利用起来;(这也是某种穿越者乱入了岭南之后所带来的影响变化和连锁反应。)
但是好景不长,自从出了曹师雄和王崇隐主动占据了江陵之后,就借故不走的现成例子;一些前往哨粮和就食的义军偏师,也开始有样学样的在距离本阵较远的所在各自觅地占着不走,而自作主张式的以守乡为名开始享用地方上长久的利益了。
当然了,在造成既成事实之后,他们依旧会象征性的输送一些钱粮给原来的归属,以维持某种名分和实质上的渊源和从属关系。但是这对于义军主力当中那些一心想要,打回到北方家乡去扬眉吐气的中上层而言,就未免是一种变相的背弃和持续的削弱了。
但正所谓是法不责众的道理,尤其是这些自发守乡的偏师还在切身利益驱使下,开始暗中隐隐的串联起来以为自保和呼应,而暗中抵制大将军府委派来的人选,或是对命令开始阳奉阴违推三阻四的情况下;已经转战甚远的义军大部,也不太可能为了清算他们再掉头回去,而放弃一片大好的势头和上风。
于是作为始作俑者的江陵方面,就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某些人,某种意义上的肉中刺和心头恨了;因此哪怕在山南官军的连绵攻打之下,来自本阵方面非但不会有所援军,还严令约束临近修整的别部人马不得擅自出战。
另一方面,作为江陵一方输送往来的根源和支持者,对来自广府留守司的内部整肃和清算,以断绝其坚持下去的外援和呼应。也算是一种间接的惩罚和压迫手段,只可惜的是明明坐拥军力和名份上巨大优势的孟楷还是失败了。
而大将军府也断绝了一个最重要的稳定后方和输送来源;这时候才有人慌乱和紧张起来,想要弥补撇清其中的干系和责任,而在黄王面前提议分兵一只借道江西啥去岭东境内“拨乱反正”。
但却因为内部的分歧和争议过多而久拖不决搁置下来;然后随着一支右翼兵马被派往攻略抚州,却称当地爆发时疫而停据住洪州不肯再走的事情发生之后,大将军府当中也就基本断了这个变相削弱自身控制力的主张和念头了。
所以就崔缪想来,孟楷当初事败被逐出广州的仇怨想要报偿,可不是那么容易甚至是遥遥无期的事情。不过作为一个降人,尤其是开始被“黄王”所看重和依仗的降人,他当然不会煞风景的去做那“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不合群之举。
事实上,当他贪生怕死的以朝廷守臣身份从贼之后,就再没有任何退路和指望了;或许别人都可以招安和暂且姑息,但是他这个叛臣却是万万不能而只有一条凄惨的死路。
是以他只能一边在暗中鄙视和厌恶着这些粗鄙十足泥腿子头领,却又要极力的逢合和投其所好,来在这个眼看要撬动天下大势的反贼集团当中,谋取到更多的权势和信任;
这样也许将来就会有这么一天,他可以作为清河崔氏得以保全的大功臣而重列族谱之中;或又是某渠道足够的势力,而像那些河朔方镇一般的事实割据于朝廷的权威之外。
因此,这个失势回来却依旧深得黄巢看重的前左军使兼广州留守孟揩,就是一个不错的乘势雪中送炭恩结以好得上佳对象了。
所以他也半真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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