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客房的底褥一律以鹅绒填充,这在梁、卫乃至其他地界都是极其少见的。
燕三郎坐去床边,直直往后倒去,也有同感。确是柔软如云,躺下去就不想起来了。
身边被褥下沉,却是千岁滚了过来,以手支颐看着他:“喂,你想出偷人的办法没?”
“偷人?”燕三郎眉头微皱。
“偷走吴漱玉呀。”她嘟了嘟红唇,“玉太妃不是人么?”
少年的视线停留在她娇艳的唇上:“还没有。不容易。”
“是不容易。”千岁也很苦恼,“你说她为什么不留在安涞城享清福算了?我们也省事啊,回报吴陵说母子平安乐不思归就得了。”
她再怎么胆大妄为,也没忘记吴漱玉如今已是“太妃”。从宣国偷走太妃,那可是诛九族的弥天大罪,燕三郎要是被逮到,长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今日会面,我看她心事重重。”燕三郎沉吟,“深宫中多少秘事不足为外人道,或许她有苦衷。”
“偷一个人出宫不难,送她出城也不难。”千岁掰着指头算计,“难的是,不让摄政王落实到我们头上来。否则他向卫国告状,这事儿可不好收场。”
“是。”困扰燕三郎的就是这个问题。他在安涞城已经亮明身份,颜氏兄弟都见过他了,一旦将他和玉太妃失踪联系起来,就算他能将玉太妃送出城去、自己也全身而退,仍然是后患无穷。
别的不提,只说宣、卫两国万一交恶怎么办?
如果摄政王直接告状告到卫天子那里去,且不说萧宓会怎么挠头,燕三郎又何以自处?
如果他还是黔城的小乞丐,或者春明城的富家公子,直接遁地带着玉太妃离开便是。庸碌的身份反而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可是,有了地位的人就得要脸。万一诱拐宣国太妃的名声传扬开去,他以后还想不想在卫国混了?
萧宓和他交情虽好,但最后会不会为了卫国声誉将他这位清乐伯交出去?
人心经不起考验,最好莫试。
所以他说:“安涞城眼下一潭静水,就是掀起星点浪花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这不利于我们出手。”
千岁听得美眸一亮,戳了戳他的面颊:“有什么阴招儿?说来听听。”这小子一肚儿坏水。
“真还没想出来。”她也是惟恐天下不乱啊,燕三郎老实道,“不妨再等等。现在西边战事频繁,拢沙宗和宣王廷又有罅隙,局势应该不会总是这样四平八稳。我们想达成目标,最好能够趁乱。”
“如果我们让金羽或者傅小义私底下带她离开呢?”
“备用。”燕三郎考虑得很清楚了,“就当是无法之法,不得已才用出的最后一步。”
这是风险较大的下下之策,并非不可用,只是不作优先级而已。他们一行二十来人都是外来客,本身又被柱国的眼线盯住,霍东进等人出去打探消息都不容易,何况要携带一个大活人出城?
“要等多久?”
燕三郎枕臂看着她,耸了耸肩:“问倒我了。”他又没有未卜先知之能。
“对了,你说吉利商会的石窖里,藏有一颗魂石?”
“是啊,没弄清作什么用的。”她打了个呵欠,“凑近看也没看出什么来,但我闻到一种气味。”
“嗯?”
“酸酸地。”千岁回忆,“虽然很淡,但还残留在魂石表面,像是——唔!”
她想了想:“像醋。你说我们要不要弄来研究研究?”
“可以。”存世的魂石不多了,无论有用还是鸡肋,都值得收藏,“去找他买下来吧。”
“买啊?”她噘起小嘴,有点不开心,“万一他不肯卖呢?”
近距离看,她的红唇润泽、形状完美,燕三郎瞧得有些失神。
千岁没等来回答,狐疑地看着他:“想什么呢?”这小子盯着她也能发呆?要不是她太了解他,大概会以为他和外面那些臭男人一样,被她迷住了吧?
嘿。
燕三郎面不改色:“安涞城太干燥,这两日总觉得唇干。我看你口脂用得不错。”
千岁定睛细看:“嗯,说得是。”她眼珠子一转,“我帮你涂点儿口脂呀?润得很。”
在她想来,燕小三才不做这么女气的事儿。哪料到他居然应了一声:
“好。”
“诶,当真?”她眨了眨眼。
“当真。”
“好吧。”总感觉自他受伤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同。千岁从桌上取水,让他喝一口润唇,这才从怀里另掏出一支口脂,“给你用这个吧,颜色清淡近人,抹上去还能挡一挡你的病色。”
他从前是唇红齿白的少年,生病之后气血弊弱,唇色也变得浅白。
她伸指尖抹了口脂,再去涂他的唇。
这家伙,她想,身上哪里都硬得很,只有嘴唇跟她一样柔软,而且涂上之后还、还挺好看的。
她仔细端详他。
这一款口脂润而不油,色如浅樱,抹完以后也不似油嘴,只是颜色转作润泽的浅红。
“咦,气色一下就提起来了。也许你也该上点儿脂粉。”盖一盖脸上的病色,他又是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
按照以往经验,燕小三脸上该露出厌恶之色。千岁记得,从前他去往东海之滨,路上经过一个小国,连男子都爱涂脂抹粉,皮娇肉嫩,每多身段妖娆犹胜女子。当时她好奇得很,想宿一晚逛逛集市,哪知燕三郎少见地严辞拒绝,直斥“不男不女”,然后连赶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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