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地方州郡,凡满四万户者为上州,宋州户数九万,在十望州之列,自也属上州。
上州刺史,官居从三品,地方大员,起了身子。
方季长起身后,在李恪身旁坐下,对李恪问道:“今日殿下驾临,却不知有何吩咐?”
李恪道:“本王奉父皇之命南下,途径宋州,本是想着进城稍作休整便走,可却遇到了一件趣事,特来向方刺史讨教。”
方季长为官多年,也深谙其道,当“讨教”二字自李恪口中说出时,方季长的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心知必是何处惹恼了李恪,才是如此。
方季长忙道:“还请殿下赐教。”
李恪笑了一声,问道:“本王此番进城,为了见得方刺史一面,可还纳了二十贯钱,你说此事是不是有趣地紧。”
李恪贵为亲王,以上拜下,哪还有纳了银子才能见得的道理,莫说是李恪了,方季长身为宋州主政官,就算是寻常百姓求见本也不该如此,方季长听了李恪的话,心中一惊。
方季长闻言,起初只当是李恪到了刺史府外,并未表露身份,而刺史府的门子又拿尊坐大,故而如此,连忙问道:“可是府中那个不开眼的轻慢了殿下,臣即刻整治。”
李恪摇了摇头道:“贵府之人勉强倒也还算规矩,不曾轻慢本王,本王说的是睢阳渡口。”
“睢阳渡口?不知睢阳渡口有何事,还望殿下明示。”方季长不解地问道。
李恪道:“本王此番南下,所乘之船乃扬州大都督府的官船,本王方才在睢阳渡口可是听了,凡扬州船只进靠睢阳渡,停岸半日的,需纳钱二十贯才得进城,本王不知这是何规矩,但想着入乡随俗,便就纳了。”
李恪说着,并未动怒,脸上反倒挂着一丝轻笑,可就是这一丝轻笑,却看得方季长心底发寒。
方季长虽在地方,但对京中的情况却也颇为熟悉,尤其是眼前的这位楚王殿下,便更是如此了。
李恪能轻而易举地搅动朝中便更不在话下。
方季长生怕李恪生怒,忙解释道:“纳钱之事,臣着实不知,臣即刻命人去查,将首祸之人缉拿归案,从重治罪,严惩不贷。”
李恪身为亲王,自是家资豪富,区区二十贯他绝不会看在眼中,方季长以为李恪登门,是因这生事之人。
不过方季长如何能揣度到李恪的心思,李恪亲自登门可不是为了将人治罪,若只是为渡口之上的一个役夫,还不足叫李恪来此,费上这般口舌,李恪看重的是睢阳渡口,是扬州漕行打开整个河南水运的机会。
“哼!”
李恪轻哼了一声,对方季长道:“本王听闻,这睢阳渡口之人收受银钱,可不是擅自为之,而是奉了宋州府衙之令,此事难不成方刺史不知吗?”
听得李恪一声轻哼,方季长的心中猛地一颤,且不论他方季长知否渡口收缴扬州来船银钱之事,光是听着李恪的意思,便大有问罪方季长的意思。
方季长忙起身道:“臣惶恐,不知殿下之意。”
李恪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方刺史身为宋州首官,奉父皇之命牧守一方,也当知大唐律例。本王也入朝堂多年,可从未听闻有什么专收扬州停岸耗费的赋税。本王进出皇宫尚且自如,可要进这睢阳城可却不易,却不知睢阳可还在我大唐治下啊?”
李恪之言方落,方季长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若是方才李恪的话还留有几分客气,现在李恪所言,可就是在诛心了。李恪所言若是传入了朝中,到时少不得御史上书弹劾于他。
方季长解释道:“殿下严重了,臣万无此意,只是此事臣着实不知,此前也从未听闻。”
李恪闻言,倒是笑了出来,问道:“听方刺史的意思,莫不是以为本王在诓骗于你了?”
方季长回道:“臣不敢。”
李恪摆了摆手,李恪身后的王玄策便知李恪之意,从袖中取出了一张供纸,对方季长道:“此乃方才殿下命人录下的口供,此事前因后果均以讲明,方刺史看了便是。”
方季长自王玄策手中接过了供纸,仔细地看了起来,片刻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以李恪的身份,若是不想纳这二十贯钱,亦或是觉得颇不妥当,李恪大可命人一声通传,就算他这个宋州刺史亲自去一趟,率州中官吏将李恪迎进城,也是应有之意。
可李恪却并未传方季长出城见驾,而是不声不响地纳了钱,而后命人录下了口供,到了这州衙中问罪来了。
方季长慢慢地觉出了李恪今日来意不善,似乎是有意在寻他的麻烦。
李恪虽贵为亲王,但到底还是少年,方季长又岂会甘愿被李恪轻易拿捏地这般死。
方季长把手中的供词递到了李恪的手中,回道:“既是如此,臣自当将此事上呈吏部,请吏部定夺,若是此事属实,却系府衙官吏所为,臣自当担连责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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