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吹来,站在镇江城头的皇太极伸手紧了紧皮裘,收回了向东瞭望的目光。
“今年的冬天不是很冷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别人说话,皇太极轻轻叹了口气。
天气不冷,则沿海不易结冰,会给明军登陆提供方便;天气不冷,觉华岛离陆地的十几里海面,也将是后金军难以逾越的障碍。
说白了,这边的压制有些勉为其难,明军可能正在准备着从背后抄袭;而主攻宁远、觉华的后金军,可能只剩下了一个选择,就是死磕宁远。
陪在皇太极身边的罗绣锦深知其意,沉吟了一下,劝慰道:“贝勒爷勿要忧心,汗王率领的皆是精兵强将,装备亦是最好,攻克宁远当无问题。”
“宁远一下,明廷在辽东再无据点,只能坚守关门。到时候,蒙古诸部势必会有所改变。朝鲜亦是孤掌难鸣,岂敢再敌视我大金?”
皇太极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岂能不知父汗的计划,也觉得攻打宁远是很好的选择。但苦恼难以排解,思来想去,还是明朝强大,我大金势弱,长期对峙消耗不起,才不得不殚精竭虑地要打破被动。”
如果皇太极文化水平再高一些,或许会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智谋都是扯”这句话来概括。
只要大明能稳住阵脚,不送人头、不送物资,也不需要打大仗,就是不断地骚扰袭击,就差不多能把后金拖垮了。
而稳如老狗的朱由校,不急不躁地加强军备、培训军官,不催不逼地给前线将领指挥权,只管搂钱做好后勤工作,却是真正地打在了建奴的弱点上。
历史上的大明是财政崩溃,可以说是穷死的;现在嘛,建奴倒不是穷,抢掠来的金银财宝还有呢,可上哪买粮草物资呢?
蒙古诸部,好象比建奴还穷,穷得只有牛羊。而且,拉拢收买人家还不爱来呢,抢掠他们更是与联蒙抗明的大战略相悖。
朝鲜也挺穷,但好歹是个国家,如果能够降服,哪怕是互市通商,对解决建奴的物资匮乏,也有一些作用。
大明倒是富有,光看明军这一年来的扩充,以及装备更新,就令人羡慕。但你得抢得着算啊!
在后金高层中,有强烈忧患意识的不多,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自是其中之一。但面对明朝的封锁围叮当,他们的办法同样也很少。
而坐等时机,才是后金统治层中最普通的思路和看法。
在他们看来,坐等未必就是待死,凭明廷的一贯传统,朝令夕改是常事,很难有能持之长久的政策和战略。
或是皇帝改变了心思,或是朝堂上某一派得势,或是大形势有了变化,或是官员犯了错,这些都可能造成朝廷战略政策的改变。
就说镇守辽西的熊大臭嘴,起起浮浮几次了?而从后金起兵叛明,明廷对辽东的战守又有几次变化?
皇太极对此却不是十分赞同,太被动了,等于把命运交给对手。对手利令智昏自然是好,可要精明睿智,岂不是毫无反抗地任由对手收紧绞索?
所以,能发动进攻还是要力争主动。至少能让蒙古诸部看到后金还有力量,暗通款曲暂时不管,可也别给明廷太卖力。
罗绣锦也对目前的形势感到忧虑,明朝在人力和财力上有着巨大的优势,这是后金不能比的。
后金之所以能崛起,多是因为明朝的积弊重重,不光是军事上的,还有朝堂上的党争纷乱、效率低下。
可明廷突然如大梦初醒般振作革新,一系列的政策和战略推出,正确得令人发指,生生压住了后金的势头,并逐渐掌握了战略主动权。
“明朝的皇帝——”罗绣锦欲言又止,这是他分析判断出的症结所在。
皇太极淡淡一笑,说道:“明朝的皇帝有明君之相,很有作为,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又有何妨?其实,我与你的看法也颇为相同。”
停顿了一下,皇太极继续说道:“何为明君?知人善任,做到这一点就够了。三方布置或四方布置的战略是谁制定的,这不重要。皇帝能够接受并实施,还能筹措出钱财和物资大力支持,我看他就是明君。”
说着,皇太极颇有意味地抿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只不过,这个明君能持续多久,却是不好说。”
罗绣锦颌首赞同,说道:“先明后昏,有明有昏,历史上这样的皇帝并不鲜见。在下觉得既要重视明帝,又不必怕他。”
皇太极哈哈一笑,说道:“怕他?一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少年而已,何怕之有?”
这么定义之后,皇太极似乎又找回了自信,还有了新的布置。他大步走下了城头,派兵遣将,传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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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于一国,大凡初时都聚精会神,同心协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
可等到环境渐渐好了,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
历史的周期率便是如此,连朱由校也得承认,就算他的兴利除弊使大明重新振作起来,也保不准日后的衰败,甚至是灭亡。
什么万世一统,什么日不落,不存在的。
干好眼前的事情,内除积弊,外平叛乱,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就比什么都强。
而大明虽然如庞然大物,可问题也多,弊病也深,改革牵扯到的方方面面也复杂,更没有崛起的后金那般聚精会神、同心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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