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雨势减弱,四周渐渐暗了下来,齐军营地愈发拥挤,将士们虽然看不清楚外面情形,但任谁都知道,情况很危险。
对此,许多人觉得错愕:之前不是没有下过大雨,怎么当时没事,现在突然就发大水了?
主帅段韶也想不明白,他觉得营地所在位置,不仅地势颇高,而且四周空旷,并不是什么山谷等狭长之地,怎么之前下大雨没发大水,现在一夜之间水就漫上来了。
雨不停的下,水位还在涨,渐渐地,人群愈发拥挤起来,还有大量马匹也被转移到高处避水。
段韶看着人、马挤在一起,心中不安:水再这么涨,可就不妙了!
附近水面上漂着几艘无主小船,是之前己方打造的船只,现在漂在水上,船身倾斜,看样子是雨水落在船中,积少成多,以至于船只不堪重负。
段韶看着这几艘船,再看看岸上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将士,无语凝噎。
夜深了,雨变小,但依旧在下,大营的面积,已经比上午时缩小了一半,挤在高处的人们,外围的已经站在水中。
但水位还在上涨,营地里越来越拥挤,等到东方发白的时候,营地面积已经不到最初的三分之一。
此时,营地里人挤人,大部分人只能站着,无法坐下。
外围即将被淹的人们,奋力向上挤,不时出现的推搡、拉扯和踩踏之中,开始有人落水。
雨一直下,待到天亮、辰时左右,数万人的大营,面积不到原来的四分之一,人数也少了一半。
大量无法在岸上立足的兵卒,在水中挣扎。
他们已经一日没有吃像样食物,只是将就着在泥泞中睡了一觉,且淋了一昼夜的雨,又累又饿又冷又怕。
因为正常的生理需求,拥挤的岸上到处都是排泄物,气味冲鼻,夹杂着泥水,四处横流,无论将士,却之能在这拥挤、肮脏的环境里苦苦挣扎。
因为大部分人都不不会水,所以泡在水中的人们,基于对水和死亡的恐惧,不住伸手乱抓。
不断有人被拉下水、滑下水,折腾出浪花之后,渐渐没了踪影。
露出水面的陆地,已经挤满了人,马匹则在水中惊慌失措的游荡,有的马一趔趄沉入水中,激起一阵水花,随后没了动静。
挤满了人的陆地,边缘不断有浪花沸腾,远远看去,仿佛一块黑色的油脂,在滚水之中不断冒着泡,渐渐变小。
浑身湿透的段韶,看着周围一片汪洋,听着充斥耳朵的哀嚎声、呼喊声,心急如焚。
他征战多年,知道行军、扎营要防水攻、水淹,结果日防夜防,还是被水淹了!
地势较高的这里,都被水淹了,那么,他安排在外边守株待兔的数千骑兵,恐怕也躲不掉。
这数千骑兵,都是弓马娴熟的锐士,一个顶几个的猛卒,还没给梁军以当头痛击,却泡在水里,沦为鱼鳖了!
不到三日时间,他的数万大军,已经土崩瓦解,而梁军并未动用一兵一卒。
不知不觉,原本完整的营地,已被大水分割为几个小岛,越来越多的人消失在水中,而各个‘小岛’上也越来越拥挤,几乎到了接踵摩肩的地步。
许多人饥肠辘辘,因为根本就没地方生火煮饭,更被说粮食、柴禾、炊具都已经泡在水里,哪还有饭吃。
不仅如此,所有人身上都湿漉漉的,风一吹,瑟瑟发抖。
熬了不知道多久,大概是午后时分,天上下的已是毛毛细雨,乌云渐白,看样子雨就要停了。
而各小岛的面积,更小了,消失在水里的人,已经不计其数。
就在这时,水面上传来如潮的鼓声,段韶循声望去,却见彭城方向有大量战船向这边靠近。
在几座‘小岛’上苟且偷生的齐军将士,总人数大概也就两三千,人人浑身湿漉漉,武器都没有多少,根本就抵御不了这些乘船而来、善水战的梁兵。
段韶看着渐渐靠近的战船,好像看见一群饿狼冲入羊圈,张开大口,露出森森獠牙。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明白,侯跛子是怎么落到梁国一个小将手中的。
当初,侯景被梁军俘虏、游街后脔割的消息传到邺城,段韶得知后,只叹吃了一辈子羊的老狼,到头来被一只羊羔给顶死了。
现在看来,不是侯景大意,而是对手太狡诈了。
弄死老狼的不是羊羔,是一条毒蛇!
完了,这下全完了!
想到这里,段韶心中悲愤,摸了摸佩刀,这佩刀制作精良,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好刀。
他如果被俘,想来会得礼遇,对方当初既然没杀清河王,现在也不会杀他。
然而,他是国朝贵胄,晋阳诸将之首,一旦被俘,不仅丢自己的脸,丢段家的脸,丢朝廷的脸,也会丢表弟的脸。
正要拔刀,却被左右拼命抱住:“郎主!事不至此,我等去把船拉过来!”
鼓声中,梁军战船逼近,齐军营地里,幸存齐军将士茫然,事已至此,他们是打不赢的,要么被俘,要么...
却发现有人下水,游到那几艘小船处,把船划回来。
许多人仿佛看见了逃出生天的希望,想要上船,却被人挤开,随即双方爆发撕打。
却听惨叫声连连,却是段韶的部曲拔刀乱砍,用血淋淋的残肢断臂,吓退了所有想要夺船的人。
船只靠近,船舱里都是,部曲们赶紧往外舀水,并请段韶赶紧上船。
船到了,有了突围的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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