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再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样跟着白维扬加入这个阴谋的。更加不会有人知道,白维扬曾经亲手将一柄没有剑尖的剑刺入了贺云的胸膛。
她醒来的时候,自己身上的骨头已经被接好了,顺带着,连她脖子后面和手上的擦伤,也都被处理好了。她身上没有了脏水的腐臭味道,头发被洗干净了,她如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躺在一个松软的被窝里。
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纸,将屋里都照亮了。这是一个宽敞而整洁的屋子,墙上挂着几幅素雅的文人画,地上铺了驼色提花的地毯,屋子的中间立着一架绘着兰草的屏风。若不是屋子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待客的地方。
她和白维扬的到来是要高度保密的,也许给她治伤的大夫,也都看不到她的容貌。
她两天来都没怎么喝过水,一醒过来,她便觉得喉咙干得厉害。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她也没打算跟这王府里的人多说话,感觉自己好像能动,她便自己爬起来。
她从床上下来,站起身,就往前面的桌子走过去。一阵眩晕袭来,几天没有吃饭,她残余的体力没法支撑她站起来的动作。感觉到眼前的景象都蒙上了黑雾,她稍稍弯下腰,把重心降低,然后在自己扑倒在地上的前一刻,扶住了面前的桌子。
她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跪在了地上。桌上的水壶和杯子都被她扫乱了,两个杯子还掉在了地上,还好地毯够厚,它们才没有摔碎。岳知否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扶着桌子,站起身,往屏风外面看了一眼。
门外好像有个人,他站在门外,似乎正要敲门。没等敲门声响起,房间里面便有瓷器翻倒的声音,岳知否警惕地躲在桌子旁边,悄眼去看。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从里屋走了出来,她往床上瞄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去把掉在地上的笔架捡起来。她把笔架放回在书桌上,又往岳知否这边看了一眼。她猛然发现了倾倒在桌上的水壶和地上的杯子,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她看到了桌子旁边的岳知否。
那女子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她走到了桌子旁边,把桌上的水壶和水杯都摆正了。她笑着问道:“你醒啦?”岳知否没有答话,只是转过头去,看着她。她避开岳知否的目光,弯下腰去捡落在地上的水杯。一边捡,她一边说道:“我是这房里的丫头玖儿,你要是有什么要做的尽管找我做就好了。----你是要喝水么?我来给你斟就好了,你伤还没好,做什么自己爬起来斟。”
岳知否拉开一张凳子坐下,看着玖儿给她斟水,她微微笑着,对玖儿说道:“那就劳烦你了。”玖儿笑眯眯地回答:“什么劳烦,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丫头,伺候姑娘是我分内的事情嘛。”岳知否就看着她。
她的长发挽成了髻,绑在脑后,这分明是成了亲的女子才会绑的发式,京城里有的是年轻貌美的少女,魏王用不着留一个成了亲的丫头在府里。
再说,岳知否和白维扬可不是寻常的丫头婆子可以见得到的人,岳知否的骨头才刚接好,给她治伤的大夫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一个大夫,尚且不能留在此处,何况一个丫鬟。岳知否道了声谢,接过玖儿手里的水杯。她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杯中的水,假装没有发现玖儿试探的目光。
笃笃。有人敲门。
岳知否:“谁啊?”
外面的人只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我。”
是白维扬。听到这声音,旁边的玖儿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岳知否对外面说道:“进来吧。”
白维扬绕过屏风进来的时候,岳知否忍不住蹙了蹙眉。这么些天来他都是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样,看惯了他灰头土脸的模样,他忽然人模人样地出现在眼前,她反而有点不太习惯。梳洗过一番的他看起来又有了几分以前的气概。他的长发用银质笼冠束了起来,他穿着一身月白直裾,束了一条青色镶玉腰带,外面松松的罩了一件浅蓝色褂子。他以前就很喜欢穿这样的浅色的衣服,他现在恢复了从前的装扮,走了出来,岳知否看着他,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仆人进不了这院子,放着粥和小菜的案几,反而到了白维扬的手里。他将案几放在桌上,自己在桌旁坐下了。他看了一眼站在岳知否旁边的玖儿,轻轻蹙了蹙眉头,看岳知否,问:“这是……?”玖儿还没回过神来,倒是岳知否先替她回答:“府里的玖儿,过来照顾我的。”白维扬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对玖儿有礼地笑了笑,道:“是吗?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配上脸上的笑,乍眼一看,还真的很容易以为他是个谦和有礼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了。玖儿一开始看岳知否的时候,还有些顾忌,现在见到白维扬出现,竟看得愣了。好像她正看着的不是两个人,而是塞外进贡而来的稀有珍宝了。白维扬自然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府里的丫头。感觉玖儿已经看够了,白维扬冷不防站了起来,在她旁边唤道:“玖儿姑娘。”
他比玖儿高出整整一个头,他站起来,玖儿就感觉自己身边立了一堵墙。她唬得退后了一小步,站稳了脚,她才仰起头来,强笑着问道:“公子有……有什么吩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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