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巧儿依约仍旧去周府与周福襄伴读,李顺近来也无大事,就每日和板儿送了他一程,便顺路去了庄子上看管牛羊。青苹因见了巧儿一面,一腔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时刻在屋子里听周福襄那边的动静,但凡人夸巧姐怎么出色她便情不自禁的微笑,故而旁人不知,都以为她脾气极好,多喜欢与她亲近。
却说巧儿在周福襄那里,由于周夫人的吩咐,吃住起居都与周福襄一般待遇,便是一刻周福襄不在眼前,他房里的丫鬟丹阳明月之流,也都因喜爱巧儿的fēng_liú灵巧,格外的照承她,所以竟没有受累,只和原先在贾府一样。
数着日子不觉已到了三月二十八,是日周府听说周福襄要去逛庙会,早早就预备整齐,用锦盒装了酥饼、馒头、薄荷扇儿、欢喜团等几样果子,留作送礼之用。又摘了一篮的鲜花,着小丫鬟们拿了,留作祭献之用。
周福襄便带了四儿伍儿鹿儿,携了板儿巧儿,又跟了两个牵马捧毡的人,往庙里去。只见和风开淑气,细雨润香尘。当街鲍老盘旋,满市傀儡跳跃。春花鬓映乌钞,春柳侵袍迎绿绶。合城中旗幡乱舞,满街头童叟齐喧,端的是热闹非凡。
巧儿跟随在侧,周福襄念他身子单薄,深恐往来人多挤到了他,不免伸出手在她身后围护。巧儿欲言又止,只好撇去男女之忌,看了一回百戏,又跟随众人逛了几个摆放鬼脸面具的摊铺。周福襄见她喜欢,还买了一个昆仑奴的面具送她,板儿笑帮她带上。
几个人在人群里穿行,好不容易挤到庙前拈香祈福。巧儿见那座上的圣帝威严端正,思及皇家恩宠之变化莫测,心有凄凄,拈了一枝香只在心里说道:你既然贵为帝尊,如何罔顾子民生命,便是有罪也该当按律处置,如此不清不白,世道不公,就是拜祭又有何用?
想的出神,没看到香火烧到了指尖,唬的忙把香入香案,拈了手指吹气。那边周福襄和板儿他们也正在虔心祈祷,巧姐遍瞧一番,不意听到身后人道:“好个俊俏的姑子,也不知是不是这庙里的和尚藏私。”
巧儿厌恶那人言语污秽,皱了眉看去,只一眼就愣住了,那个青衫裹体,素帽高戴的姑子不是惜春又是谁呢?
惜春此时正捧钵化缘,见那人说话不干净,心里厌恶,面上却不做色,避开了身子就要绕过去。巧儿瞧她要走,慌得也来不及和板儿说一声,拔脚跟了过去。叵耐人潮拥堵,巧儿一闪神的功夫,就看不到惜春的影子了。急的她连连跺脚,也分不清头尾,只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势要找出惜春来。
到底是心诚则灵,刚从人山人海里转过身,巧儿便见到惜春正背对着自己,站在路口为布施的人祈福。顾不得许多,巧儿硬生生从人堆里冲过去,拉住惜春的衣袖就欣喜叫唤道:“四姑姑。”
惜春口中犹在诵念,听闻这一声叫唤,直觉诧异,忙会了头看去,就见一个清秀小子站在自己身畔,眼含秋水,殷切望着自己。纵使衣装变改,惜春仍旧认得出来,是自家巧姐无疑。
她本欲开口,忽见周围人从众多,想到自己如今处境,倒不如不认识为妙,于是调转了头急忙走开道:“公子认错了,我并不是什么四姑姑。”
巧儿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避讳,忙追上去攥住惜春的衣襟道:“谁都可以认错,自家的姑姑难道我也会认错吗?姑姑眼下过的好吗,怎么也流落至此了?”
惜春摆脱不得,未免又急又恼,冷了脸沉声呵斥巧儿道:“你这人怎么这般胡搅蛮缠,对待出家之人也太无礼些。红尘与我,已然相隔两世,即便我真是你的四姑姑,如今遁入空门,你我之间也无任何干连了,公子不必再跟着我了。”
说着,甩袖就急急要走出人群去。巧儿呆愣在原地,想不到这个姑姑当真冷心冷面,连六亲都不认了。举目随着惜春的身影望出去,巧儿见她背后衣衫褴褛,虽洁净淡雅却摞满了补丁,哪里有昔日侯门公府之家大家闺秀的样子?再看自己也是不敢露出真容,心里不免苦楚,狠了心仍是不顾惜春劝阻,强行追过去,将自己袖子里笼着的铜板悉数掏出来,全都搁进了惜春的铜钵里。
惜春面上一僵,伸了手就要拿出来还给他,却被巧儿一把按住,意味深长的说道:“方才师傅说了,你我二人已再无干连,那么别人的布施师傅可以收下,为何我的布施师傅不收呢?难道出家人也在乎多与少么?如果师傅当真觉得过意不去,那么就请师傅也为我祈福一次吧。”一面说,一面就直直望向惜春,等她答复。
惜春心思微动,自从家破人亡之后,她已看破三春,每日里只以诵经化缘为重,想不到有朝一日经能与故人重逢。口中长长舒口气,惜春看着面前之人坚定不移的神情,暗道这个巧姐果然有她母亲的几分厉害之处,又见她虽是布衣裳,却难掩天生华贵,也算是贾府祖德庇佑,不由得怜爱心起,遂改了语气,温声说道:“既然公子这样说,也该当是你我有缘,小尼不才,往昔也曾习得看相之术,不如替公子卜一卜前程,也算是小尼报答公子的布施之情了。”
巧儿听了欢喜,真就伸出手来道:“如此,有劳师傅了。”
惜春连说不敢,这才拿过巧姐儿的手,仔细看了她的掌中纹络,念了声佛道:“阿弥陀佛,公子今日出门见到了什么?”
巧儿思量一回,想着现在乃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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