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到一场大雪。天地间皑皑一片,寂静无声。他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每一步都踩在前面的人留下的脚印里面。那些脚印比他的大好几个型号,主人在前方三步并作两步走着,把他甩得越来越远。
他着急了,开始小跑,但还是追不上前面的人。那人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等他的意思,回头看到他跟得越来越紧,反而加快了脚步。
他只好狂奔起来。
好不容易快追上那人的时候,他一个趔趄,在冰冷的雪地里摔了个跟头,哭了起来。
前面的人似乎心软了,终于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
他期待地睁大了盛满泪水的眼睛,却听到那人跟他说:“别跟了,我不能带你回家。”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那模糊的面目像很多个曾经牵过他的手又放开的人,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停留,带他回家。
下一刻,他又回到了那个老旧的院子里面。黄昏落在大树萧条的枝桠上,他一个人在院墙边的老松下坐着,抬头看鸟雀还巢,夕阳落下。屋子里孩子们的哭声时不时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用枯枝在土地上画着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的圈,看过无数次寂寞的月升日落,永远等不到他在等的人。
他把头埋到自己的臂弯里,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接着他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片刻后,脚步声戛然而止,有什么东西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睁开眼睛看,是一颗n_ai糖。
陌生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来。
“小朋友,我的糖掉了,你可不可以还给我?”
那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样貌平凡,穿着件破旧的皮外套,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没刮干净,但是眼睛很亮,笑起来很温柔。
他捡起脚边的糖,递到男人手中。
“谢谢。”男人笑眯眯地说道,“为了奖励你,这些都是你的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n_ai糖,塞到了小男孩脏得能搓下泥条的小手里。
喻宵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说愿意带他回家的人。
“你真的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家人吗?”他怯怯地问。
“真的。”
“你也会像我的……”他不知道怎么说“父母”两个字,“那两个人一样,不要我吗?”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男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欣喜地扑进了男人宽厚温暖的怀里,轻声叫他:“爸爸。”
这个梦他已经做过太多次。他很清楚,这不是梦的结局。
黑夜与白昼交替,他听到呵斥声、哭声、酒瓶子破碎的声音。
黑白两色的梦境裂成令人眼花缭乱的碎片,旋转、纷飞,再重新拼凑到一起。
他站在荒草丛生的陵园里,对面是一座低矮的坟茔。
里面的人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给他n_ai糖,再也不会笑着拥抱他。
大雪重又纷纷落下。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个人正站在他的面前对他笑。
“醒了?”顾停云向他伸出手,“回家吧。”
第25章 感冒(2)
第二天,喻宵的烧依然没有退。顾停云上午带他去挂了水,中午回来的时候接到院领导电话,让他去参加一个学术报告会,不好推辞,便叫了周钰来家里照顾病人。
顾停云前脚出门,周钰后脚就来了。
他把大摇大摆地进了喻宵的房间,半倚在门框上,两腿交叉站着,对坐在床上的人抛了个媚眼。
“让你造,把身体造坏了吧。”他说道,“你怎么比我还c,ao劳?”
喻宵瞟了一眼来人,没搭理他。
周钰走到床边上一屁股坐下来,“怎么病的?”
喻宵淡淡道:“换季。”
“你跟我们不在同一个时间线上吧?这个月n市的温度明明一直稳定地保持在5到10摄氏度。”
喻宵不说话。
“又熬夜了吧?”
“没有。”
“熬了几个通宵?”
“三个。”喻宵说。
周钰瞪了他一眼,“你也就在烧坏脑子的时候才愿意说点实话。”
“没烧坏。”喻宵说。
“为什么熬夜?又睡不着?”周钰又问,“前段时间不是说好多了么?”
“不知道。”
“又做噩梦了?”
“没有。”
“看医生了吗?”
“挂过水了。”
“没问你这个。”周钰探了探他的额头,“热度倒是还好。我是说,你要不要再配点药吃?”
“停几年了,现在没必要吃药。”喻宵说。
周钰依然不放心,“最近碰上什么闹心的事了吗?没听你说起过啊。”
他怎么也想不到,喻宵的病跟自己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有关系。
“我睡了。”喻宵显然不想再跟他交流,滑进被窝,翻身向里,说睡就睡。
周钰想,要是这位病人知道他为了跑来看他睡觉特地冒着被整个剧组炮轰的危险翘了班,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感激。
他看着喻宵毛茸茸的脑袋,还是没忍心掀他的被子泄愤,只好叹了口气,认了命。
他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思考人生。想剧本,想分镜,想特效,想预算,想赞助商,越想越头疼。
想得正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被子下面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话痨。”
周钰深谙喻宵尿x_i,ng。有的人是酒品极差,这个人是“病品”清奇,生病的时候什么傻话都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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