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白启纹”身上那些引起大出血的致命的伤口,不可能是他刺的。
我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转椅靠背上,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
李桂梅或者是在说谎,或者没有说谎。
但无论如何,我到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案子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确凿。
“白景皓”可能是从犯。那样的话,凶手就不只一个。
他也可能对“白启纹”的死全不知情,拿刀做了无关的事。那样的话,凶手就另有其人。
考虑到他被捕之后不发一言的态度,这两种可能性都很高。
他在掩饰什么?
什么事?还是,什么人?
我躺在转椅上,从案卷中抽出那张嫌疑人的照片,放到离眼睛很近的地方,盯着瞅了半天。照片里的孩子显得有些疲惫,但并不萎靡,一双漆黑的眸子清澈镇定得很。瞅得久了,便觉得他眉眼之间好像有股气势,不露锋芒,却能感染人。
这是一种有故事的人的眼神。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思路无比清晰。
要搞清真相,果然得见见这个“白景皓”。
我把犯罪现场和尸体的照片和勘验笔录都扫描了,把案号和人名盖掉,发了封邮件给刑侦的老师,只说是实习时师父出题考我,我跟他意见不统一谁也无法说服谁,请老师大概画个像,我们好看看到底谁对。刑侦这门课虽然开在法学院,这位陈老师却是外聘的资深刑警,一级警督,有二十年的办案经验,请他画像应该绝对信得过。
陈老师讲课幽默风趣,案例丰富,给分又厚道,在学生中非常受欢迎。想当年选课时我费了老大劲才挤进去,结果一个学期听得云里雾里,笔记里尽记了些案情八卦。多亏课后给他发过邮件,现在地址簿里还留着他的邮箱。
发完邮件,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桌子上摊开得乱七八糟的案卷,按页码排好摞成一摞。刚做完就见邮箱有了新邮件的提示,是陈老师的回复。我在心里感叹搞实务的人办事效率跟学院派就是不一样啊,这要是发给院里那些老学究,两三天内能收到回复还要算运气好。
陈老师的邮件很简短,只有一行字:
“激情杀人,熟人犯罪可能性高,综合作案手法和现场情况推测,凶手为女性,中等身材,偏瘦。”
大部分跟我想的差不多,如今老师也这么说,就坐实了我的这些想法。正想给老师回复一封邮件表示感谢,收件箱竟提示又有一封新邮件。
是陈老师的第二封回复,同样只有一行字:
“我知道这个案子,亦觉蹊跷。你师父若有意调查,我可以联系看守所让你们见到嫌疑人。”
我死死盯着这句话,心脏一阵狂跳,顿时有一种作弊撞枪口上了的感觉——要打比方的话,就是你在网上百度来一篇出处不明的论文复制粘贴好几大段到自己的论文里,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答辩时主审老师先评价了几句文章可圈可点总体还不错,然后接着说:“你复制粘贴那篇是我写的,已经修改出版了,修改之后很多观点比原版更成熟,你有兴趣我可以送你一本。”
弱爆了啊!盖案号改名字这种小把戏,简直弱爆了!我的脸火烫火烫的,恨不得能马上有块豆腐,好让我一头撞死。
羞愧归羞愧,陈老师提到可以见到嫌疑人,对我实在是大大的方便。这案子现在还在审查起诉,按程序走的话要提审少说得再等个把礼拜,而且又不是师父负责,到时候根本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实习生露脸。
俗话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当然不会因为花招被人识破觉得无地自容就放过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驴肉火烧,赶紧给陈老师回了个邮件,说希望尽快见见嫌疑人,如果可以的话今天下午最好不过,末了还留了我的电话。
又等了5分钟,陈老师的回复就进来了,还是一行字:
“下午1点半,到看守所找吴桐警官。”
我心里一阵暗喜,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12点半了,连忙又到师父办公室从正本案卷里偷出那张提押证,收拾了一下东西,给师父发了个短信请了假,出门奔看守所而去。
等我在出租车上坐稳之后才收到师父的回复:“这么着急回家娶媳妇吗?别耽误正事。”总觉得其实师父是希望我去查这件事的,他这种神神秘秘的态度实在很奇怪。我也没多想,只回了一条:“放心吧。”
到看守所的时候正好1点半,我跟门口值班的说找吴桐警官,他打了个电话,告诉我在大门外等着。等了能有20分钟总算出来一个人,看着很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一身警服让他穿得透着一股痞气,见了我说:“吴警官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他交代过了。”
我从包里拿出学生证和检察院的介绍信给他,说明来意。他扫了几眼,道:“怎么就你一个实习生自己过来?”我随口扯了个谎:“我师父下午要开会,他觉得这件案子有隐情,就让我先来问问试试看。”
“能有什么隐情?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么?”他转身示意我跟上,“按规矩不能一个人单独讯问。”我一边过好几层安检一边陪笑道:“我这不是给我师父打个前哨么。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您看我一个实习生还能问出点啥来?也就走走形式回头跟我师父好交代。您要不放心您在旁边看着?”他瞟了我一眼,好像觉得应该看着,又嫌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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