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也收拾起桌面上残留的碗筷走进厨房,把东西递给我后略有委屈地对对手指,嘟囔说把拔你好坏,谁说我会帮倒忙的,把拔以前经常喝醉酒吐一地,都是我帮把拔打扫干净的……把拔你睡醒之后都会夸我乖宝宝……
我一听脸立马挂不住了,这一顿晚饭好不容易堆积出的感情别给一耙子打没了,赶紧打个哈哈转过头去忙活洗碗,嘴上认错说对对对,宝贝能做的活很多很多,是把拔糊涂了忘记了……
正随口胡诌呢,放卧室充电的手机忽然响了。王谢眼一亮,可算逮着机会了,兔子一样嗖一下窜出去,高喊着“把拔我帮你拿我帮你拿”,转眼就把手机提溜到我面前。
我一看来电号码是三叔,当下也顾不上手干净不干净,在短裤上胡乱撸了两下立马接起了电话。三叔语气很急,连个客套话也没顾上讲,直接让我今晚或是明天,最迟明晚三更前一定要把王谢带到他城郊的宅子去,他要给附在王谢身上的小鬼施法净化,让他重新投胎进入轮回。
我一听乐了,心想着前几天还没影儿的事怎么今儿一下子全弄齐活了,就大着胆子多问了两句。三叔也没避讳,直接说有一户人家的女主人怀了六个月的胎儿成了死胎,一家子人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这么个孙子,说没就没实在接受不了,便托了关系哭哭啼啼寻到他这里来了。
三叔说,再想把这家孩子的魂魄招来是不可能了,成了死胎就说明这小孩儿跟他们家没缘分,强行招来也不会有好结果,说不准还会连累整个家族萌生厄运。倒不如做个善事,让别的魂魄借了死胎躯壳投胎转世,他们一家落个圆满,我也了却小鬼这桩麻烦。
我一听是这么个理儿,当即兴冲冲去招呼站一旁听电话的王谢来谢谢三叔。我心想哪有冤魂不乐意投胎的,这小鬼肯定也希望不用再死守在一湾垃圾水沟中受罪,能有个新的人生——却不料一转眼对上王谢,发现他正一脸哀伤地怔怔盯着我瞧。
与我视线相交后,王谢委屈地抿了下嘴巴,哀哀地说了一句,爸爸,你又不要我了吗?那声音又细又长,跟无助的小绵羊似的,听我的是一阵肝颤儿,当下话都回不利索了。
见我有异状,三叔在那边喂了几声。我回了回神,顿了顿才说,那什么,三叔啊,这……这要是冤魂自己不愿意投胎……那这个事情还能不能成啊?
没想一句话不对付惹得三叔大动肝火,他厉声回道,不想投胎就免不了为祸世人,魂飞魄散的下场你让他自己选一个好了!说罢咔嚓挂了电话,丝毫面子也不给了。
我端着手机与王谢干瞪眼,心中盘算着怎么将这一老一少哄圆满了。小孩儿那边已经淡定不能了,看我兴高采烈准备送他走,为了留下他几乎各种撒娇攻势都招呼上了。又哭又闹说不要离开把拔不想离开把拔,那架势是打算蹲王谢壳子里呆一辈子了。
——那可真不成,我就算再同情这小鬼也不能再对不起王谢一次。思量一番,我扯开小鬼八爪鱼一般的熊抱,擦去他糊了满脸的泪水——小鬼是真伤心,把王谢的脸哭了个梨花带雨,看的我也是相当不忍。我便拿出我这辈子最大程度的耐心,放软声调哄他,说宝贝别哭,把拔也舍不得你,把拔答应你,今天不送你走好吗?明天把拔带宝贝去游乐园玩,去玩蹦床,我们再开开心心玩一天好吗?
王谢很委屈地抽抽鼻子,自己擦了把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我,哭得有些沙哑的嗓子颇可怜地问,把拔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不是骗我的吧……
我笑了笑,抬高手臂拍拍他的脑袋,温和说当然是真的,玩蹦床,开碰碰车,坐摩天轮,宝贝喜欢吗?
见王谢眼睛恢复了点神采,我轻轻点了他鼻子一下,还是把他不喜的事实抛了出来——不过宝贝你要明白,你不能一直呆在把拔身边,你不能一直呆在这个人的躯壳里。对现在的宝贝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宝贝去做,当然,对现在的把拔来说,也有更重要的人等把拔去守护。所以,宝贝最后听把拔一次话,明天晚上我们就去三叔那里,可以吗?
——结果这破孩子直截了当回了我一句“不可以!”弄的我一脸尴尬,准备了满腔的怀柔话语也全堵嗓子眼儿里,半个字也蹦不出口了。
我没法跟个哭的直抽抽的一米九汉子来粗的,只好继续好声好气哄他,说宝贝啊,你真的不能一直呆在王谢的躯壳里,且不说他的身体会不会出问题,单说三叔那边,到时候就算我有心留你,三叔也肯定不会放了你的。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会魂飞魄散不得超生的。
小鬼似乎不觉得这是个可怕的问题,他毫不在乎,依旧磨磨唧唧跟我放赖,用王谢的身体又是一个熊抱扑上来,勒着我的身体不断摇晃,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停重复着“不嘛不嘛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留在把拔身边,我要永远跟把拔在一起。”
我只好回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不断哄他,说不哭啊宝贝,明天把拔还陪在你身边,把拔陪你玩一整天,宝贝别哭好不好?
见熊孩子根本不搭茬,我想了想小亚计划书中最后一项,继续哄道:“宝贝你看这样好不好,今晚宝贝跟把拔睡一个被窝,进被窝前把拔给宝贝洗香香好吗?把拔今天新买的草莓味洗发香波,可好闻了,把拔给宝贝洗个香香的头发,再给宝贝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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