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就察觉出, 自己已经不在凝霜湖边的那座小楼里。
床帏是月白色的, 窗外还有花香。
他觉得自己依然是在做梦。
这是梦到了昭明苑。
那时他的屋子里, 就是这样月白的床帏,窗户外头就是池塘, 初夏时节, 池塘里的荷花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那短短的几年, 是他一生之中最为安逸也最为难熬的时光。
能与云寂在一起,却又不能与云寂在一起……
这个时候, 门打开了。
走进来并不是那个风姿绰约的姑s,he仙子,而是一个面目俊秀的高挑青年。
“你醒了吗?”这个俊秀的青年开了口,声音却是他最熟悉不过的。
“云寂……”他不确定的问道。
“莫不是睡糊涂了?”那声音和云寂一模一样的青年走到床边, 一手撑在床头,一手按着他的前额。“嗯!烧也退了。”
那微凉的手接触到他的皮肤,带来了一股淡淡的,犹如冬日冰雪的气息。
“云寂。”他终于从恍惚里清醒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殷玉堂要办丧事, 王府里太吵,就重新找了个新的院子给我们住。”云寂把他扶了起来,让他半靠在床头。
“是吗?”他微微的皱起了眉:“我闻到了荷花的香味。”
“园里有个池塘, 种了些荷花。”云寂走到一旁推开了半掩的窗户, 荷花的香气愈发浓烈了起来。
晏海侧过头, 顺着窗户往外看去, 真的看到了一座小小的池塘, 粉白的荷花半开半拢的占了半边。白墙青瓦, 墙边还有一株老梅,此时只有枝干铮然,也不知道开了之后是什么颜色的花儿。
“殷玉堂找的,我瞧着还算清静,便把你带过来了。”云寂转过头来问他:“你可还喜欢?”
晏海把视线移到了他的脸上。
“有你在的地方,我都是喜欢的。”他老老实实的说。
云寂愣了一下,走了回来。
“你这几年……”他坐在床边,看着晏海被妥帖包好的脖子:“病着的时候都是这么难受吗?”
朝暮阁中等级分明,他作为阁主,自然不可能也不应该知道一个下院管事生活得如何,他原本以为晏海在下院就算没办法活得随心所欲,应该也是无甚忧虑的,却没有想到他的身子如此虚乏,连好好调养医治都没能做到。
晏海这才留意到脖子上被包扎了起来,也想起了昏沉之中几欲窒息的痛苦。
“并不会如此,通常也只是换季之时体虚发热而已。”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莫要听卫恒说的那些,我也有好好服药饮食,并没有受太大的痛苦,你知道我也是受不了什么苦的人。”
云寂突然伸过手来,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晏海先是绷紧了身体,然后才放松下来。
“我的母亲,就是因为服用了太多的神仙散去世的,在她死之前那一阵子,已经不成人形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告诉晏海这件事:“可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是不停的问周围的人要那种助兴的药,她就是那么神智不清的求我……堂堂的云霓公主,简直不堪入目……”
晏海自然是知道他的出身的。
其实这并不算得上什么隐秘,在上京城里有很多人都知道,朝暮阁的阁主云寂,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云霓长公主唯一的儿子。
云寂与殷玉璋和殷玉堂算起来,应该是表兄弟。不过这种关系并不会被列入皇家宗谱,因为云霓公主一生未嫁,云寂只是她的私生子罢了。
他也知道云霓公主多年前就已经病故了,却并不知道竟然是常年服食药散,因为金石之毒而死的。
晏海伸出手去,试探的环上了云寂的脊背。
“我并不难过,其实我从心里是看不起她的。”云寂用指尖卷起了他披散在肩后的头发:“她终日里不知节制的饮酒用药,作乐寻欢,最后才会死的那么痛苦,一切都是有因有果。”
晏海用了些力气。
“我都说了,我不难过。”云寂将他的头发慢慢的卷缠在指上:“她对我来说也只是称呼为母亲的陌生人罢了!哦不!后来她也只许我称呼她为公主。”
“可是……”
“可是你问我要清热散的时候,让我想起了她……那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所以我才说了那些话吓唬你。”他将下巴放在了晏海的肩膀上,对着晏海的耳朵说道:“以后我再不会了。”
他说话间气息萦绕在晏海的耳边,顿时让他的耳朵变得通红。
就如卫恒所承诺的那样,三四帖药下去,晏海很快就恢复了。
在这间地处深巷的小院里,再没有旁的人过来打扰,云寂也毫不避讳的与他耳鬓厮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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