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人却是第一个告知我的,这便是天大的恩情了。”钟离朔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同眼前的女子多说几句,许是她端正挺直的小身板,和温柔坚定的话语,像极了某一个人。
少年人慢声细语地回着话,清亮的眼眸中透着些许固执。那样的神情,天真可爱地令人没办法讨厌。女皇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她望着少年的眼睛,仿佛在看另一个人,轻而温柔地说道:“就这般喜欢这首曲子?”
“好曲子,当然喜欢。大人也听完这首曲子,觉得如何?”
“甚好。”女皇点点头。
“那就是好极了。”钟离朔微微一笑,说道,“所以大人究竟是哪一门的侍卫,姓甚名谁,好让在下日后再寻呢?”
“问人名讳之前,总要先自报家门的。”
她们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好多句话。期间没有人c-h-a嘴,皆都暗藏诧异看完了这场交流。
“是在下失礼了。”身穿红袍的钟离朔轻笑一声,说道:“在下乐正……”
“乐正公子,乐正公子……”她话还未说完,一个蓝衣小侍人便越过金袍卫的大人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外拉扯,边拽边说:“乐正大人都开始叫人找你了,这里贵人多,您可别被冲撞了。”
被拽着的钟离朔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扯远了。她急急忙忙扭头,看向了金袍卫统领的挎刀,目光落在她刀柄的涂漆上,开心地说道:“在下乐正溯,家住琼花巷。大人是南门的侍卫对吗?明日申时,在下必备薄礼到南门司感谢大人,若是大人明日不用出勤,在下会将礼物放在司署厅的,大人记得去取啊。”
少年人一叠声,引来了许多人的瞩目。可她浑然不觉,说完之后,转头对着身边的小侍人道歉:“劳你久等了,是我不对,我姐姐可曾责罚你?”
她声音轻,说得温和,待人亲近,小侍人的满腔抱怨化作了不好意思,只好说道:“公子可不好乱跑了,这里那么多大人,若是公子冲撞了别人,难做的是小的们。您也知道,小的们是在宫里混口饭吃的……”
“你叫什么?是在哪个殿里伺候的?”
“小的名叫长寿,是在升元宫伺候的,乐正公子方才是得罪了金袍卫的大人们吗?她们将你围在一起,小的还以为她们是要和你过不去呢?”小侍人叽叽喳喳地,将自己方才的担忧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钟离朔点点头,又听了小侍人说了金袍卫的大人们如何如何的位高权重,只手遮天,凶神恶煞,心里却开始琢磨开始如何跟长姐解释所谓的乱跑了。
女皇站在原地,握着腰间的长刀望着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眼底那一抹希冀的光芒消失得一干二净。
乐正溯……这是阿颍的妹妹吧。刺帝与宣宁长公主的母亲是当年艳冠后宫的宠妃,而乐正颖的外祖母是刺帝母亲的双胞胎妹妹。因着这一层不远不近的血缘关系,乐正颍与昭明太子很是相似。而与乐正颖相比,从母亲身上继承了更多美貌的乐正溯有着一张和昭帝几乎一样的脸。
女皇没有见过长大后的乐正溯,听到她名字之后,如梦初醒。你看,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人终于想起她,在走之前停下来和她说说话呢?
自始至终,一直将情绪隐藏得很好的女皇,维持着向来四平八稳的姿态。没有人知道,在看见那个少年时,她的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那些在梦里都不敢希冀的东西,顷刻间倾泻,又在少年转身之际抽得空空荡荡。
“皇姐……”候在女皇身旁的小公主开口,看着长姐一动不动的站姿,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是乐正大人的弟弟,她长得……和姐夫挺像的。”是啊,像到只是错了眼,便以为那人再一次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挺像的。”女皇笑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言罢,转身迈向了自己原本应该呆的地方。
可是,也只是像而已。就好像镜中花水中月,不是真的。
她已经死了,死在奉先殿的大火里,在叛军攻破皇城之际,带着一身傲骨化为灰烬。
“‘天子守国门,君王守社稷。’ 这句话,是梓潼与我说的。你且去北方,孤就镇守皇城,保君后方安然无恙。”
那样羸弱的一个人,那样不懂朝堂的一个人,与朝堂上狡猾的官员周旋,用尽全力稳住了局势。就算是死之前,也用尽了全力保住了源州城的千万百姓。
昭帝下了罪己诏书,将所有过错揽在自身上,在没办法守住皇城之时,打开城门,诏书祈求叛军不要再伤城中百姓一人。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她向叛军求饶的姿态,纷纷不耻,直至今日,还有人觉得那份罪己诏书是楚末的奇耻大辱。
可是有谁关心过,叛军入城,慑于天下悠悠众口,竟真的未曾大肆屠杀呢?
那个在群臣眼中没有帝王之相,只会风花雪月的昭明太子,在禤景宸心里是一个值得她忠心一生的帝王。昭帝心有天下万民,胸有沟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可这些,只有她知道。可她知道,却没有开过口告诉昭帝。于是她只能抱着昭帝对她的期望,勤勤恳恳地走下去。
只愿着盛世如你所愿,好让你在地下也能安宁。
我的,殿下。
禤景宸一步一步迈入了鱼龙阁那个备受瞩目的主位,她熄掉了再去看其他人的心思,脱下了身上的樱草服,卸下了妆容,换上了厚重繁复的龙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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