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暄垂着眼睛听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谢桓仔细观察着小儿子的表情,终于放了心,叹息了一句:“阿暄,你看着,皇家的人都是没有心的。”
谢桓熬过了冬天,身子一天天地好起来,眼看着就要熬过这一场大病了。
这一日春光正好,老爷子坐在中庭喝茶,忽然看见谢亦陵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就随口问了一句去哪里。
谢亦陵恭恭敬敬地向祖父行了礼,如实回答道:“祖父,孙儿得皇上征召,要去宫中陪读。”
谢桓看见孙儿脸上再真切不过的温和笑意,心中忽然“咯噔”一下,随即便是一阵恍然大悟的悲凉漫上来。
再怎么费尽心机,缘分没断也是断不了的。
谢桓原本见好的身子很快又衰败下去,最后终于在三月万物复苏的时节悄然与世长辞。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忽然想起来当时给大公子取了个字,以后应该没有机会写出来了,就在这里说一说。
谢远,字思归。
第二十四章
谢桓的死讯传出来的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是哗然的。
不到半年的时间谢家就失去了前后两位掌权人,有些嗅觉灵敏的人j-i,ng已经隐隐察觉到,谢家这个上百年的庞然大物,已经是大厦将倾了。
没有哪一种倾颓,比不得统治者的欢心更快。
谢桓葬礼那一天,谢家门庭若市,有没有关系的人都打着故友远亲的名义前来打听消息,一时间竟有些像是谢家全盛之时的光景。
谢家姐弟一身孝服站在门口接待宾客。短短半年的时间,谢暄身上原本的安静赤诚已经被一种更为深沉的东西取代。明明来这里的客人十有八九都认为谢家离衰败不远了,看着这对姐弟,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叹,谢家百年的底蕴教养出来的人果真是旁人比不过的。
忽然,一队人阵仗颇大地停在了谢家的门口。几个年轻娇媚的婢女簇拥着一个五十岁上下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下了轿子。男子身上穿金带银,手中却像模像样地拿了一副黑白挽联,抬眼看了看谢府的牌匾,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抬腿就往里面走。
接近灵堂的时候,他被谢暄伸手拦住了。谢暄冷冷地看着他:“二叔,如果是来吊唁的,劳烦庄重些。”
谢川是谢桓的庶出弟弟,当年老家主唯恐发生兄弟阋墙的祸端,加上谢川这个人所作所为的确上不得台面,就早早给了他一笔家产把人分了出去。
他本来就是来找麻烦的,却想不到谢暄一个小辈当场就能下他一个长辈的面子,心里不痛快,当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教训道:“景玄啊,我与兄长关系向来好,兄长本身也是个不拘礼节的人。现在兄长不在了,你这个小辈反倒是挑剔起长辈的着装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谢暄不为所动:“二叔既然不是诚心吊唁,那就可以回去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周围的宾客,不少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看。
谢暄皱了皱眉,谢川眼珠一转,开始撒泼:“好你个谢景玄,谢家长辈都不在了你就想独吞谢家的家产!兄长一向体恤血亲,我可是都听兄长说过了,他死后谢家的一半都要分给旁支的!”
此话一出,不少谢家旁系的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虽然一听就不是真的,却不妨碍他们分一杯羹。
稀薄的不能再稀薄的血缘,跟真金白银比起来压根不值一提,谢家百年世家的荣誉也不能让自家活得更好,倒不如趁此机会捞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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