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抬步。
“袁野。”
许杭声音微微有些气息不稳,陡然出声,把人的脚步唤停在原地。
“那日金燕堂,你说从此我就有朋友了,那个时候,我很感激。”
门槛处的阳光太烈了,以至于袁野的眼睛麻麻的发酸,忍了忍好一会儿,才将那阵阵翻滚上来的情绪压下去。
逆着光,他不曾回头,颤抖着举起手,越过肩膀,摇了摇。
回首怕泪眼,挥手两相忘。
放下手,他闷着头一鼓作气,走出了金燕堂。
许杭一手扶着门,看着袁野的背影,直到看不见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再没有那样一个人,穿着白色西装,笑得爽朗无比,洒落得像刚照进贺州城的一缕阳光,大方送别人自己心爱的钢笔。
再没有那样一个人,像兄长一样体贴入微,不顾冷漠,依旧热情地付出自己的真心实意。
再没有那样一个人,离成为一生的知己,只差了一点点的距离。
再没有了。
他转回去,打开袁野留下的那只木盒,里头大大小小、新新旧旧,都是寺庙里求来的往生符。每一个符咒上都写着许杭一家的名字。
一看就知道,是这么多年来,袁老太太年年岁岁在佛前所供奉的。
闭上眼睛,木盒盖上,锁头叮咚一碰,全是温情破碎的声音。
第90章
袁野走的时候,谁都没有说,悄悄带着一家上了船,去了遥远的大洋彼岸的国度。
连顾芳菲,他也没说。
顾家长辈早就把退婚帖交到袁野手里,袁野没得选择,也甘心签字了。只是顾芳菲同家里大吵了一架,随后搬出顾家,自己买了栋房子住。
贺州城就好像没有发生过这场喜事一般。
段战舟领了调配的任务,就要离开贺州城,离别的车站里,他一根一根抽着烟:“贺州城,安静了很多啊。”
“在的时候总想着谁把谁弄死,真的都走了,又觉得怪冷清的。”
“哥,这是我最后提醒你。”他吐出一个烟圈,把烟头熄灭,“你想保护的那个人,未必需要你保护。”
段烨霖看着段战舟因为抽烟酗酒而弄得面色憔悴,老了很多岁一般,便道:“我也最后提醒你一句,珍惜点自己的身子。”
段战舟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爱听。一个人,什么情绪都能压得住,沉得住气,受辱不恼怒,受屈不抱怨,对情谊说割舍便能割舍,这样的心智,你我都不一定能做的到。”他叹了口气,“当然也有可能是性格天成,只是许杭,有时候真的让我觉得不像个人。”
他说完却又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也是白说,你把他捧在心尖上,哪怕有一天他真要杀你,你也不会眨眼的。”
就像…如果丛林要活过来,杀了他,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段烨霖比起担心自己,倒是更担心段战舟,他现在整个人都没有了活着的光彩,对所有事情都是兴致寡淡。
火车进站了,该是启程之时了。
“对了,”段战舟一脚踏上车,半个身子却又折回来,“贺州接连两人倒台,如今是你一人做大,参谋长对你忌惮得很,必定要有所动静了。我听说,他家那对儿女,受了黑宫惠子的邀约,可能不日就要来了。”
段烨霖丝毫不放在心上:“来就来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顾芳菲病了,风寒入体,拖着很久很久都没好。
要不是照顾她的小丫鬟看着实在是不好了,也不会去鹤鸣药堂请许杭。
她就坐在窗户边的藤椅上,窗台上放着一盆玫瑰花,多日不见,她清瘦了很多,许杭把脉之后发觉并没有大碍,只是微微有点体虚。
她一定在怪自己,怪自己明知段烨霖去抄家却不告诉她,所以不去他那儿看病。
许杭写了药方子,让丫鬟去药堂里抓药,丫鬟刚接过方子,顾芳菲就开口说:“记得带上些钱,别冒冒失失的,拿了人家的东西还不给钱。”
小丫鬟愣了一下,看了许杭一眼,转身拿了钱袋子出去了。
许杭给顾芳菲看病都是不收钱的,自然顾芳菲与他也不谈那么俗的东西,一向你来我往,很有默契。
今天,却是生分了。
许杭轻声说:“你心里委屈,又没地方哭诉,若是把我当做一个埋怨的对象会让你舒服点,那也是可以的。”
顾芳菲脸色白白的,唇也白白的,抬起头来,眼底一线暗红。
许杭又说:“他走了,你更要照顾好自己。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他,他会回来的。”
“我知道他会…所以我等着,”顾芳菲坚定无比的语气显得很有毅力,“他不愿我看见他脆弱的样子,所以我没有追他而去。等他想明白了,他就会回来,需要一月我就等一月,需要一年我就等一年,直到他回来。”
就像窗台的花一样,今天谢了,来年还有再开的时候。
顾芳菲摸了摸掉落的花瓣叶子,问道:“究竟那个金钗杀手是什么人物?小铜关也查不出来么?”
许杭从她的神情中虽然看不出异样,但是莫名担心她会做什么不好的打算,便说:“那些危险的事,你不要再想了,袁野也不希望你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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