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可以逃走...”赵宛如说得没有底气,也很犹豫,“以圣人的仁德是不会追究的。”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的刘娥初入王府为妾,天下没几个人知道。
李舒颤笑,“但是谁知道呢,她也说带我走,去塞外,去西南,远离东京...”
“可是宸妃你却害怕了,犹豫了,你出身仕宦,父亲是被排挤抑郁而死,明白极了官场的险恶的你便拒绝了,便…入了王府。”李少怀哽咽道。
“师姐待我好,师父待我也好,观里的师兄弟们,待我如亲人,我不能弃她们于不顾。”
“这只不过是你为自己懦弱找的借口罢了。”想到师父那整日佯装玩世不恭的样子,实则都只是为了掩饰心底的伤痕,李少怀心疼不已,可是面对眼前这个柔和的妇人,她是怨不起来的。
“是,因为我的懦弱,师姐一气之下去了江南,在南山上自建了道观,留下话,说永生不再见我。”
刻骨之爱,能说永生不见的,其实都是气话,赵宛如听着这段辛酸的故事揪心不已,“后来呢?”
“太宗好道,官家便也好道,在王府召见天下的名道,长春观的太清真人以扶摇子首徒名义自建道观名声在江南大震,被官家请到了东京。”
“所以你们还是见了面?”
“当时她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找到我,”说这话的时候,李舒目不转睛的凝着李少怀,“让我替那个孩子取个名字。”
赵宛如轻挑起眉头,没有去看身侧的李少怀,“那个孩子就是,官人?”
李舒点头。
李少怀同样皱着眉头,喃喃道:“若君...”她本叫李正言,因怕命途才隐藏身份与女子身入了道观。
“我给了一首诗给她。”
赵宛如想了想,含君字的诗很多,但是李舒赠的只会是那一首,于是颤言道;“绝艺如君天下少,闲人似我世间无。别后竹窗风雪夜,一灯明暗覆吴图。”
“华山道观中有一座多年无人居住的院子,院子里长了满院青竹。”李少怀闷声道。
“习正气者皆是君子,可天下伪君子甚多,而真君子我只见到了她与师尊,所以我告诉她,她心中不该存有我这样的人。”
赵宛如含泪道;“所以,我的名字里,有个如字。”
李舒颤笑一声,“没想到,我们二人的遗憾,会由你们来弥补。”
这是故事的结尾,但却不是尽头。
青草地上的石柱灯亮着微弱的灯火,每隔几步都设有一座,朱色金秀小巧的鞋子踏在嵌有鹅暖石的路上。
前方亮着的灯笼火将赵宛如的身影拉的斜长,黑靴子跟着斜影,影子往前,靴子也踏前,影子晃动的厉害,那脚下迈的碎步就越快。
这一段难走的石子路都走尽了,这二人也是始终没有一句话,身后远远跟着的一群人看着干着急。
台阶前,赵宛如转身,影子不在不动,朱裳下的靴子定在了影子三七分的位置。
“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移清殿的事情就在前一刻,李少怀将头掩低,“宸妃娘子是我的师叔。”
“我当然知道她是你的师叔。”
“那...”李少怀抬起头,“元贞是在气我没有告诉你,没有与你一起去?”
“我是要带你去见她的,我也知道你心系你师父,但是那又如何,十几年过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一个个咄咄逼人?”
说起咄咄逼人,赵宛如自嘲,自己不也是其中一个吗。
极少见她生气,特别是生自己的气,李少怀凝视着,“元贞,似乎很在意李宸妃。”
霎时,赵宛如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所以,你知道了?”
“恩。”
赵宛如长叹一口气,走下一个台阶拉起她的手,一并走着,“仅是我的私心。”
长廊尽头,雷允恭迈着近乎小跑的步子,“嗨哟,大公主,您原来在这儿啊?”
赵宛如见他匆忙,疑惑道:“可是坤宁殿出了什么事?”
雷允恭摇头,“没呢,只是圣人昏时小酣醒来没见着你,知你出去了,训斥宫人没能阻拦不知道顾及主子的身子呢,如今张则茂与赵医使的大徒弟都在侧殿等候。”
赵宛如轻呼一口气,“你先回去禀报,说我没事,只不过是闲来无聊拉着驸马在后廷转了一圈。”
“是。”
“阿如身子不好...?”李少怀侧转身子面对着她。
“你走开。”纤细的手从她修长的手中脱离出,顺势轻轻推了一把,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
坤宁殿主殿
太医隔着一块方巾在赵宛如手腕处诊脉,闺房中的事情,刘娥特意支开了全部宫人,连李少怀都只能在外殿等候。
张则茂抬眼间灰须微动,旋即起身合起双手,躬身道:“殿下的身子无碍,只是...”
听到无碍,刘娥松了一口气,但多了一个只是,不免得又让她提心了起来,她大惊,“莫不是...”
张则茂明白刘娥的惊慌,于是摇头解释道:“并没有那般严重,只是殿下的身子,不易有孕。”
赵宛如还以为张则茂会说自己寿命不长...不过就算是,张则茂也决不敢当面说出来的,而面对诊脉出来的不易有孕,她只是轻轻一笑,“许是我,命中注定与子嗣无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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