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矛盾的词汇,用在霍祈东身上,却是如此的合适。
迎面一辆黑色轿车驶来,远光灯骤然闪过霍祈东的脸庞,他本能地眯了眯眼,但速度依旧维持在一个点。
等上了进城的道路,油门才越来越重,仪表盘的指针一下子滑到八十五码。
许昶问道:“三少,今晚霍董怎么说?朝兴基金的生意真的要划给大少?”
霍祈东的指尖从皮质的方向盘上滑过,最后紧紧一握。“嗯。”
他右手往后一抬,食指指尖在虚空微微一点,“你让赵海远做好准备,不出意外,风控恐怕会被一锅端。”
许昶皱皱眉:“如果这样,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霍祈东扭头,扫一眼车外,轻蔑一笑,随后又道:“阿昶,这是老天爷给我送机会来了。”
许昶道:“估计朝兴基金不少高层都会有反应,大少真的接管,一时半会也搞不定。”
霍祈东若有所指地道:“阿昶,你是对的。尤其是赵海远,风控一换血,前面所有的项目他们肯定会重新进行风险审核。出了问题,算我的;没出问题,收益算他的。”
这几个他是说霍祈东的大哥,霍祈皓。
“白占便宜了。”许昶摇摇头。
霍家这一局棋,下得还真是足够迂回的。
霍祈东讥讽笑着道:“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免费的午餐呢?更何况朝兴在我手里两年……”他一脚油门下去,冷冷地道,“我要朝兴起,朝兴就能起。我要朝兴落,不管在谁手里,也照样能落。”
许昶知道霍祈东很少开玩笑,尤其是在霍家的事情上。
许昶点头应是:“那朝兴去年做的几笔单子,要不要让赵海远先提前再做一遍风险审核?”
他说的是几笔风险颇大的大型供应链融资项目。
“不必。”霍祈东快速道。
过了会儿,转个弯,霍祈东才慢慢地道:“要是天衣无缝的话,他接过去岂不是更小心?给他点甜头,让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一烧朝兴,再借着这个机会调走一拨人,换上他的血,这样他才能在朝兴高枕无忧。”
许昶未做声,将其中的意思琢磨了一下,的确如此。
霍祈东又不无讽刺的轻笑一声:“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已经仁至义尽。连他怎么在父亲面前邀功,都已经为他考虑周全。就盼着我这位大哥能放聪明点,手脚麻利点了。”
许昶道:“按照大少的脾气,估计接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查旧账和项目。”他想了下,“难怪上个月霍董那边要求看账务,原来是为了让大少接手做准备。”
霍祈东手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黯然道:“如果二哥在,又怎么轮得到他?”
霍二少在农历除夕夜那晚,被撞飞了,至今还偏瘫在病床上。
这一辈子,能不能重新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呵……”霍祈东声音低沉地感叹一句,“我可怜的二哥,到底是命好,还是命烂?”
许昶也沉默下去。
如果霍祈东当初命不够硬,也许瘫痪的就是他了。
果然人这一辈子,有些时候还是离不得命运两个字。
许昶也道:“霍董这么为大少铺路,就看大少能不能接得住了。”
霍祈东轻轻一叹:“他如果真的接得住,还需要人给他铺路?父亲太着急了。如果按照去年的节奏,我可能还要熬两年。二哥一出事,他这盘棋就散了……”
他摇摇头,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他不懂,他也在这盘棋上……他自己总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其实,谁都一样。”
许昶听完,保持缄默。
“不过也不怪父亲,谁到这个位置,谁拿捏着权势,都会以为自己可以高屋建瓴,掌控全局。”霍祈东抿了下唇角,极为冷静,也极有自知之明地道,“也许有一天,我也不过如此而已,甚至未及他十分之一二。”
易地而处,他能不能做到现在父亲这样,都很难说。
人啊,总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对了。”霍祈东安排道,“把刘瀚明给我挖出来,让他带着瀚昌这三年c,ao作过的融资项目来见我。”
“嗯。”许昶问道,“具体时间?”
“这两天的上午。”霍祈东最近排日程都得先考虑下苏文宣,尽量空下晚上和周末,“另外,把赵海远也叫上,让他过一遍瀚昌的项目。父亲喜欢下棋,那我就陪他一陪。”
车子一开一绕,已经飞驰回到万骏豪庭的大门口。
霍祈东将许昶放下后,又驱车离去。
许昶站在酒店大堂外,望一眼月亮,约莫可以猜到他是开车去见苏文宣。
不近人情的霍三少,如今也成了痴情种,难得。
但是许昶只猜对一半。
霍祈东是去苏文宣家的方向,但没有准备见苏文宣。
已经十一点,太晚。
他的确很想见到苏文宣,但苏文宣应当已经休息了。
霍祈东将车停在公寓楼下,按下车玻璃,随手抽出置物格的烟盒——许昶的烟。
他扯松衣领,拨开两粒扣子,靠在椅背上,点燃了这根烟。
手肘靠在车窗上,在袅袅白烟中,他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对苏文宣的思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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