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吧。”
铜钱放下药碗,恭敬地躬身退了出去。
灵泽站在床边,没了动作,只是对着我的方向垂手站立着,像尊不喜不怒,不言不语的雕塑。
我朝他笑了笑:“陛下……怎么不说话?”
要不是方才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我“大限将至”,五感衰退了。
白玉美人一般的雕塑轻轻启唇:“我骗了你。”我愣了愣,就听他继续道,“我说过你不会有事,我说了谎话。”
原来是这个,我还当他怎么骗我呢。
“陛下……已经尽力,墨忆不怪您。”我语调很慢,每个字都说得十分吃力。
他又静默下来,好半晌没说话。
近来他总是这样,毫无预兆地便会突然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可以恨我。”
我轻咳两声,越发莫名,什么意思,怎么好端端还要我恨他呢?难道他觉得我的病是黑蛟所为,黑蛟又是恨屋及乌才会对我“痛下杀手”,因此心怀愧疚?
这倒不必。
“不……”我摇了摇头,晕的眼前一黑,闭了闭眼道,“我不恨陛下。”
他闻言不见展颜,反倒脸色更是沉郁。
袖摆微动,他伸出修长手指,探向我的额头。
恍惚中,我似乎瞧见他掌心有抹鲜红的印记,只是还没等我细看,他碰了碰我的黥印,就又收回了手。
“你可以恨我。”他低声再次重复。
他的表现太奇怪,让我没法接话。他这个样子,就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样……
“你……”我刚想问他到底怎么了,殿外传来一个叫我有些意外的声音。
“陛下。”紫云英在外边叫了灵泽一声,仿佛催促,又似劝慰。
灵泽缓缓吐出一口气,被衣袖半掩住的手指向上轻轻一摆,床铺四周立时寒气弥漫,响起诡异的窸窣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四肢已经分别被四条寒冰制成的锁链紧紧缚住。
这突然的一幕叫我无从反应,我半张着口茫然地望向灵泽,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可灵泽始终没有再说话,寒冰锁链拉扯着我的四肢,像是要将我整个人撕扯开来。
我痛苦地呻吟:“陛下,陛下你要做什么?”
灵泽双目闭合,又一抬手,我的上方逐渐凝出一根犹如水晶般晶莹的尖锐冰刺。
衣襟因方才锁链的拉扯而倾泻开来,露出大片平坦胸膛。那冰刺稳稳落下,顶端扎入皮r_ou_,血珠顺着那一点凝落,滑向身侧。冰刺扎入后并未停滞不动,而是破开肌肤,在血r_ou_中移动起来。
我浑身颤抖,眼前发黑,本就模糊的意识几次都要消散,又被活生生痛得清醒过来。
“陛下……饶了我……”我本能地求饶,“不要……好痛……”
灵泽安静地立在不远处,对我的痛苦置若罔闻,依旧毫不动摇地催动冰刺,在我胸膛上绘制出鲜血淋漓的图案。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说我可以恨他了……
我艰难地侧头看向他,脸上满是不自觉流下的泪水,声音已接近气音,再发不出声。
“为什么……”
我都已经要“死”了,他这么折磨我是为了什么?难道他知道我假死骗他的事,要报复我?
“我知道……错了……”冰刺完成一笔,短暂提起又落下,我用尽力气挣扎起来,也只能轻微地晃动锁链。
冰刺冷酷地割着我的身体,我惨烈哀泣着,丝毫不能引得始作俑者的垂怜。
到最后,我连哭得力气都没了,只是昏沉地睁着眼,r_ou_体对疼痛已是麻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四肢一松,锁链消融,冰刺也升上半空,化为冰霜粉末。我躺在满床猩红中,俨然是进气多出气少,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眼角余光中,灵泽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没有说原因,甚至……没有告别。
我的身体一点点冰冷起来,如果没人救我,今晚应该就是我的死期了。
我这样想着,下一瞬殿门推开,铜钱进来,喂了我一粒“聚灵丹”。
他喂好了我,低垂着眼,怎么进来的又怎么出去了,完全无视了我身上的伤,只是尽忠职守地完成巫医给他的任务——每两个时辰给我喂一颗“聚灵丹”。
聚灵丹汇聚的灵力叫我j-i,ng神好了一些,竟是一时“死”不成了。
我摊在床上,身上一丝力气也无,只比死人多口气,就这样还是笑了出来。
笑了两声,扯到胸口的伤,疼得差点没晕过去,只好克制住自己笑得不要那样厉害,嘴角意思意思弯一下就好,其余的放肆大笑,都憋在心里。
无论灵泽要做什么,他都知道我会恨他,但还是做了,并且没想过要得到我的原谅……
聚灵丹吊着我一口气,让我要死不死的苟延残喘着,身上的伤口都凝住了,还是没死成,反而有点回光返照的模样,竟有力气能抬起手了。
殿内一片寂静,外头更是一点人声都不闻。
如此孤独的“死”去,真是叫人无法忍受。
太惨了,惨到缓慢的“死亡”都成了一种折磨,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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