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伤着吧?”陆心脖子缩在厚厚的围巾下面也还是觉得冷,呼出的热气喷洒在空气里,像是一团长久郁结在胸口的气,挥之不去。
她有些心疼周历他们,这边的工作分明就算是两头不讨好,公职人员也有他们的任务,尽量降低曝光和影响力;而这些可能真的含有“冤情”的普通人们亟需这样的社会关注度。
周历整个耳朵和脸颊还有鼻头都被冻得通红,眼睛也带着一丝雾气——临近年关,可是记者们却是迎来了最集中压力四处奔波的日子。
陆心拍了拍周历的肩头:“辛苦了。情况怎么样了?”
“不给拍。等了大半天也还是没有人出面解决,”周历单手拎着相机垂在了身侧,空出一只手挠了挠头,“听说死者是这家的独子,就是在农村,是全家的希望那种。闹过来是因为包工方压根就没有给他们买过相应的意外保险之类的保障,合同算霸王条款——当然,这家人闹主要也不是为了钱。可是人都没了,要这世间什么所谓公道,还有什么用呢?”
他停了一下空着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左后方:“我也就听个大概,徐莉和安晓在那头试着采访呢,应该有记录。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收获。”
“好——”陆心停了一下,看着他再次打了个招呼,把相机扛在肩头像是一个一往无前的战士般,就又钻进人群里。
或许他们本来就该是战士的吧。陆心一边在人群推搡中逆着人流往周历所指方向艰难地挤过去,一般心底里暗自想着。这样的他,或者他们,像极了自己当年。一身孤勇,满腔热情。
人不怕不爱,就怕执念的。
远远的,还是能看到那两个被人潮挤得飘摇的白羽绒服身影。那头大概是闹得最厉害的,也是警力最集中的地方,陆心皱了一下眉,看着周围愈来愈被煽动起来的群众和警卫之间处在临界点边缘的对峙——
她脚背上狠狠挨了一脚,有人在旁边推搡着前进的时候,因为高大许多,胳膊肘狠狠地戳在她脸颊上,颧骨一下子疼得她麻了半边脸,陆心缓了几秒,眉皱得更深,更卖力地往前挤——
“退后!都别往前挤了!”
“靠!!谁他妈踩我啊!”
“您好,可以透露一下政府是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吗?”
“有什么对策或者对受害者的保护措施吗?”
陆心深吸一口气,一下子蹿出两个高大的男人之间,拍了一把正在这头采访的徐莉和安晓,安晓手里拿着她那支黑色录音笔,人群有些挤,她紧紧攥着笔,生怕挤落了。
“心姐!”
“心姐——”
两个人俱是吃了一惊,回头看到陆心的时候喊了一声,眼睛瞪得溜圆。
陆心跨了很大一步,走到两个人前面,替她们挡着一点推搡:“问到什么没?”
“没,之前都挡着不让拍不给采访,后来涌进来的记者多了,挡不住了,才不得已开放了一些。没解决,也不松口。”
陆心点点头,把手机装进羽绒服口袋里装好,然后摸索着掏出来录音笔,冲着两个人示意:“我来,这边冷,换个手,你们先回去,小刘已经回台里了。你们几个也买票回去。那头最近也忙,你们把春运还有非遗这个项目的素材和稿子整理好送了。”
“这怎么行!”安晓直接皱了眉,拔高了声音,明显不同意。
“是啊,刘姐。这头难弄,怎么能让你这么挤着。”徐莉也赶忙搭腔,“非遗那个还没采完呀?我们不弄了?”
陆心顿了顿,声音在寒冷和嘈杂显得冷清而平稳:“先不采了。现在时机不合适,老人家身体你们也知道了。快过年了,别放错重心。”
又想了半晌,她补充道:“这个项目组长就先别写我,我可能不会跟着做完。你们看着,谁兴趣大些写谁吧。”
“哎——”
“心姐,那你一个人小心点啊,我们给你去那头喊周历。”
陆心看着两个人明显舒展许多的姿体越走越远,而她自己像是一个荒野怪人一般转身扎进了暗夜中的丛林里。
“快看,那是不是x局的车?”
“是x县长的吧?”
人群一下子随着那边的几声惊呼涌了过去,陆心瘦弱的身体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被推搡着前行。
记者们的声音和闻讯而来的家属以及围观群众的呼号铺天盖地地袭来。一下子将这片天地裹覆。
“请问政府有针对此事作合理解释吗?”
“相应措施呢?”
“施工初期没有给工人相应保险以及建筑安全评估,审批部门知道……”
“我老王家的命根没了啊……啊……大过年的,让我老太婆老头子怎么活……”
那辆全黑的车一点点近乎飞驰般地驶离人们的视线。人潮涌动着,几乎突破防守保卫线。
陆心跟着其他几个记者靠前的位置,一个高壮的摄影师掀开隔离带率先挤了出去,他们瞅准机会也跟着冲了过去。拍打着车窗们,希望车里的人能够打开车窗给个说法。
冷风吹得几乎僵直的手指伸出去,碰到什么都像是冻着的铁棍拍打着,只有麻木,没有了痛感。
陆心攥紧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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