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怎么觉得,此刻,殿门倒是敞着,心扉嘛,却是万般纠结,敞开吧,那种飞蛾扑火,最后焚身化骨,灰飞烟灭的下场,实在是怕;紧闭吧,却有人在那里,一下一下地,执拗地扣,吵得她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紫衣在一边候着,往殿门外探了几眼,转头过来,轻声说到:
“殿下,下雨了。”
“嗯,我知道。”夜云熙兀自翻着书卷,淡淡答到,殿外小雨洒花树,悉悉沙沙的细碎声音,傍晚时分就下起,她听得见。
“这下着雨,宫门又要下锁了……凤大人,今夜……不会来了吧?”紫衣在她身侧,说得小心翼翼,忸忸怩怩。
“你是盼他来呢,还是盼他不来?”夜云熙抬了眼皮,撇了她一眼,幽幽反问。
“嘻嘻,我无所谓,倒是殿下……哎呀……”紫衣一边说,一边敏捷地闪开身去,还是被她家主子飞速扔出的书卷,砸了个正着。
夜云熙扔出手中书册,教训了牙尖嘴利的侍女,便站起身来,往殿门外走。
三月初三,与杜清巧郊游,被凤玄墨软硬兼施,挟持上乐游原,说了些深深浅浅的话。那日才发现,那人居然缠人功夫一流,不管她如何冷言冷语,拳脚相加,他只管一副憨直笑颜,絮絮叨叨说话,欺她扭了脚踝,还得仰仗他吧。
她其实也未曾经历过这起子事。从来未有人,诸事藏着掖着,欺瞒着她,倒头来却说是一片衷肠,前一刻忤逆了她,下一刻又将她当成天边的云朵日月,捧在手心里,痴痴表白——如果那也算是表白的话。
倒得后来,她实在是没辙了,如果是柳河洲那种骄贵fēng_liú,她尚且能坦然应付,如果是从头到尾的阴谋算计,她也狠得下心来。偏生那人,隐着骁魅,却将自己低到尘埃里,那种笨拙的深情,fēng_liú却羞涩,霸道又温柔……让她觉得颇有些错乱与不忍,索性直楞楞地问他:
“不就是救命之恩吗?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才算报答?”
那人终于打住,咧着嘴角,一脸笑颜,倾身过来,扯着她的衣角,像个小孩子般,央求她答应,不要撵他走。
她看着那笑颜,终于见识了,原来世间真的有人能笑得……像一只憨厚的狐狸。一阵恍惚,便答应了他。那人趁热打铁,还不忘追问了一句,是不是任何时候,都不撵他走?她被缠磨得心烦,竟又胡乱应下。
那日回到宫中,她就发现,她是脑子进水了,才答应了他!
从那日起,那人便夜夜持着亲卫令牌,赶在戌时宫门下锁之前,入宫来,次日寅时宫门开,再出城去,赶着白日里鸾卫营的事务与训练。她觉得过于凌乱,口不择言地问他,你夜夜这般猴急地进宫来,宿在我这桂宫里,还要顾忌我的名声不?那人一脸抑不住的笑,说到,公主的名声,又不是我毁的。
夜云熙便气得心慌,却又碍于那句“任何时候,不要撵他走”,忍了气,由他。好在他每次来,也不骚扰她,见她爱理不理,也不纠缠,只在窗边廊下靠坐着,一个人呆呆的,也不知想些什么。
她也颇能自我安慰,就当她这里是龙门客栈,他是个歇脚的江湖过客吧,只要他不觉得日日奔波劳累,请便。
今夜细雨,下了好一阵子,宫中梆子声已过,可能被紫衣说准了,这人果然不来了吧。夜云熙出了殿门,站在廊下,听着夜雨,突然惊住,这十来日,每夜总要挟着烟尘而来,在她眼前晃一晃的人,一日未来,她怎么有些不适应了?
自己此刻这模样,与那些个上西楼望天涯路的闺中怨妇,有何区别?一时间,被脑中闪念吓得心如擂鼓,一个甩袖,跺脚,两步转身进殿去,依旧坐下来看那诗卷。
心思浮躁,索性一句一句地,将那册中诗句念出来,定心安神,读到一句“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怎的恍惚间,一声清越笛声,在殿外庭中传来。
待凝神侧耳听了,却不是幻觉。丝竹乐器中,她偏爱笛声,如那细腰水袖,清越而秀丽,凌冽而缠绵。此刻耳边那声音,便是如斯,悠扬宛转间,却不似曦京丝竹的靡靡旖旎,倒像一首西疆小调,曲调清新简单,却于轻快跳跃的节奏中,自有一丝悠远苍凉的惆怅。
不禁听得有些痴醉,抬头见青鸾进殿来,也不说话,只朝着门外使眼色,神情无奈而怪异。
夜云熙便第二次扔了书卷,两步跨出殿门来看。廊下宫灯映照着,庭中花树旁,春夜细雨中,那人长身玉立,浑身湿透,却是一支小巧笛儿搁唇边,那清新小调如流水般咕咕淌出。那是一支细条简陋的柳笛儿,估摸是在来时路边顺手新折的柳枝,现做就的。
见她站在廊下,便略仰了头,来看她。细雨笼罩中,又微微眯了双眸,眸光中,映着宫灯光亮,如有细碎珠玉隐显。
冒雨前来,夜行十里,只为她昨日,嫌紫衣那伴她春夜读书的琴声太娇柔做作,不若笛声随和起兴。
悠悠笛声中,那磊磊模样,款款深意,浅浅笑颜,仿佛在探问,可有讨得她心中喜欢?
差一点,她就要冲下青石台阶,跑到那树下去,一头撞进那胸怀中,挂他身上,去……撒娇。
他之前如何欺骗了她,日后还要如何算计她,她都认了,他要做什么,她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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